他强行运用内力压下身上的香气,沉声唤道,“当归。”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落在屋子正中央,是一个通身黑衣的蒙面男子,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血腥气和肃杀气。
“犀儿回风过崖了吗?”秦笙闭上眼晴,似是有些精疲力竭。
当归的声音仿佛拉扯的风箱般嘶哑,“萧姑娘在落邪山脉呆了几天就回了风过崖,不过,属下发现,除了萧崖主的人和萧姑娘自己的隐卫,还有一派势力在跟着萧姑娘。不过他们好像并不想被萧姑娘发现,一直在暗中帮萧姑娘排除障碍。”
“是长空玥的人吗?”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惊。
当归摇头,似有些疑惑,“之前长空公子是派了人跟着萧姑娘,但都被萧崖主暗中派人杀光了,属下在一边瞧着,当真是一场恶战。”
秦笙笑了笑,“看来萧大崖主,和我竟是心有灵犀呢。”
当归沉默了一会儿,才迟疑地开口,“公子,属下有一个猜想不知当不当说。”
“你何时竟也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有话便说吧。”
“属下觉得,那些可能是宫里的人。”当归感觉周围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属下曾试探过他们的武功,虽做了伪装,但仍能看出大内招式的痕迹。”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继续跟着萧姑娘。”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平静。
待到当归消失在屋中,秦笙才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深沉的黑海翻滚,汹涌的情绪涌出将死寂的暗色虚空撕开一条条裂缝,隐约可见殷红的血色。从前的江南烟雨,似乎只是一场虚幻的迷梦。
他掌下的桌子轰然倒塌,惊起一地尘埃,他静静地坐在飞扬的尘埃间,宛如置身昏黄的烛光下,岁月无声,便是史册寸寸成灰化作人人撰写的戏本,只有那一身青衣的公子隔着陈旧的帘幕,将清瘦却挺直的背影烙印成永恒。
他死在沾满尘埃的史册间,却又在鲜活的人间醒来,孤身一人历过滚滚烟尘。
他以为一切都将重新开始,当曾经的传奇落幕,他们终将在平凡的人世继续曾经的诺言,却有一双手将那厚厚的史册从架子上拿下撕成碎片,扬在空中与尘埃一起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所谓尘埃落定不过一场笑话罢了,命运从来没有停止玩弄局中人的游戏。
但这一次,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心无尘埃手无利刃的小世子了。
他现在心中有硬盾,手中有长剑,踏着尸山血海,走过遍地狼烟,却独独再无那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
他不再挣扎于什么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熄灭佛灯,他用血肉筑起长城,用白骨堆起高塔,用最肮脏的手段守护着这浩浩河山,守护着这片她曾热爱与守望的土地。她不在了,他就用她的手段替她继续完成她曾经的梦想。
他戴上她曾戴过的面具,也踏上她曾赤脚走过的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