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杨家村就在山脚下不远处,循着炊烟,约莫又走了半个时辰,便隐约看到了村落。村里拢共就一家客栈,并不难找。
客栈是一栋陈旧的小楼,在周围的一排平房衬托下,倒也显得鹤立鸡群。门头上挂了一块木质的牌匾,经年累月,已显得有些发黑,上面题着隶书的明月客栈几个字,只是大约年份久了,字迹也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二楼上插着一面酒旗,迎着风猎猎作响。
老板娘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见来了这么些客人,满面喜色迎出来笑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罗三爷头一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喊道,“既要打尖,又要住店。但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拿出来。”
老板娘听了,喜道,“得嘞。这就给您去准备。”一面上前去扶着罗三奶奶下车,一面嘱咐一个小二,帮忙把马车引到后院去。
罗三奶奶拉了她,却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小声道,“我们方才在路上遭了劫匪,后面车里好几个受了伤。还要劳烦大娘去给我们寻个大夫来,再给我拿一瓶烧酒,若有金创药和纱布便更好。”
老板娘见她话语间透着疲惫,又往车里瞄了一眼,看见似乎还有个人躺在里面。忙点头应了,找人请大夫去了。
一行人陆续进了店里,罗三奶奶让大伙坐下,点了一点,几个家丁多少都受了些伤。有两个略严重些,一个在臂膀上挨了一刀,伤口约有三四寸长,皮肉都翻了出来。另一个大约是推搡时和一个山贼滚到了地上,脚踝肿得馒头似的,裤腿都磨破了,腿上和胳膊上成片的擦伤,看起来血肉模糊。
当然,伤的最重的大概是罗旺,中途又吐了一回血,晕过去了。
罗三奶奶向着众人长长一揖,道,“我在这里谢过诸位了。若没有你们,只怕今时今日,我已经没法站在这里了。”
一个叫罗大石的家丁笑道,“三奶奶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罗府的人,吃的是三奶奶赏的饭。给主子卖命是应该的,哪里当得起谢不谢的。”其余几个家丁也点头应是。
罗三奶奶听了,却摇了摇头,“都是一样肉长的。没有谁比谁的命金贵。你们自然当的起这谢。”又叹了口气道,“只是这回没想到这山路如此凶险,全赖我考虑不周,辛苦各位了。”
此时,见老板娘拿了烧酒和金创药来,罗三奶奶忙拿了酒和药过去,指导他们消毒,上药,包扎。有一个家丁伤在背上,不好包扎,罗三奶奶索性亲自动手给他上了药,这个叫狗蛋的家丁唬得忙要站起来,被她硬是按了下去。
隔了不一会儿,客栈老板娘便按着罗三爷吩咐,摆了两桌的酒菜,又烫了些酒。众人筋疲力尽,狼吞虎咽吃完,便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直到了天色擦黑,村里唯一的大夫才赶了过来,给罗旺号了脉,开了药方,又拈起银针给他插了一头,以便散淤血,直忙到月上东山才算消停。
罗三奶奶送走了大夫,又嘱咐了店家帮忙熬药,安排好一个家丁和罗旺同住一间,方便照看。这才拖着身子回了自己屋子。
罗三爷早就歪在了床上,也没洗漱,此时正百无聊赖,瞪着帷帐发愣。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登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待仔细一瞧,见是罗三奶奶,这才舒了口气,问道,“忙完了?”
罗三奶奶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已经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刚走到桌子旁坐下,正要倒一杯茶喝。却听罗三爷阻拦道,“别,茶都冷了。我再让店家重新沏一壶来。”
罗三奶奶摇了摇头,径自倒了一杯,喝了下去。一手撑着头,伏在桌上,脑子里嗡嗡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