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房院里一回来,便看见吕掌柜背着手正在堂上来回地踱步,一脸的愁容。
罗三奶奶忙让他坐下,问是什么事。
吕掌柜叹了口气,这才道,“三奶奶,我也实在是没辙了,这才找您来商量。上半年账面上的亏损,您是知道的。秦爷说是说要补上这笔银子,可如今影都没了。这当口上,苏州那边忽然来催货款了,您说……这叫什么事儿?”
说着,两手一摊,眉头拧成了麻花。
罗三奶奶也皱起了眉头,“苏州的货款,不是向来一年一结。这才年中,还不到年末,怎么忽然催起款来了?”
吕掌柜摇了摇头,无奈道,“只说是光景不好,要改为半年一结。不然下半年就不供货了。锦绣坊的少东家昨天就来了,如今还在城里的客栈住着。您说,我这……”
罗三奶奶站起身,踱了两步,心里清楚,这苏州的锦绣坊,乃是罗记最主要的供货商之一。罗记上档次的绸缎,大都是他们家的。若是断了货源,再寻一家合适的,只怕一时半会的,也是难事。
想了一会,罗三奶奶停下脚步,低声问了句,“如今账上还有多少现银?还差多少?”
吕掌柜拿起桌上的一本账簿,递给罗三奶奶道,“我昨日和锦绣坊的少东家一起盘过了,上半年的货款,共是一万六千两。可是账上所有现银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两不到些。还差着六千多两呢。再一个,我也不能把所有现银都给了他,铺子的日常开销可怎么办?伙计们的工钱总还得发。”
罗三奶奶接过账簿,瞧着是进货的款项,一项项列得清晰明了,随手翻了几页,又问,“可还有什么能收回来的帐吗?”
吕掌柜又叹了口气,道,“若是能有,我也不用来烦三奶奶了。能结的,都已经结了。其余的,像丁府,方府,老王爷那里这样的人家,都是一向按月结算的。咱们也不好去催。”想了一想,又踌躇道,“不过,我前儿理了一遍总账,倒是发现有一笔坏账,数额还不小……”
见罗三奶奶望向他,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册发黄的账簿。犹豫道,“这还是两年前的欠帐,也不知收不收得回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管他几年,欠了就是欠了,凭什么不能去要?”罗三奶奶的声音干脆利落。
吕掌柜忙解释道,“三奶奶有所不知。这欠账的,是郊外的王员外家。这王员外,原本是个南北货商,后来发了迹,捐了个员外郎的官职,也算得意了一时。那个时候,要咱们的绸缎布匹,可是一车车的要。可这两年不行了,家道中落,儿子也不争气。欠了一年多的帐没结,后来咱们也不再给他送货了。可前头欠下的银子,要了几回都没能要到,反倒贴了不少路费。秦爷当时一生气,就说这晦气人家还是别去了,也就没再管这事了。”
罗三奶奶一抬眼,问道,“总共欠了多少?”
吕掌柜道,“大约八千五百两银子。”
罗三奶奶琢磨了一下,认真道,“这钱得要回来。”
吕掌柜心内苦笑,他当然知道这钱得要回来。可是,前头秦爷让伙计跑了这么多趟,没一个能要成的。这些人也不都是蠢货,如今他再去,只怕也悬。
罗三奶奶看出他心里想法,笑道,“别愁眉苦脸的了。知道你们没这本事。少不得还要我亲自去一趟。我倒要瞧瞧,这王员外,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吕掌柜惊了一惊,下巴险些掉了。“三奶奶要亲自去要账?这怕是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