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没见过大世面,可她是有灵性的,她的灵性是超过常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个油头粉面貌似合善的男子一定对他有所企图,于是他从长计议坐上他的自行车,临走时他冲那个白净伪军,回了个面带羞涩的笑容,这是他有生以来,初次不由自主的对一个男人暗送秋波,他把那个白净的伪军一直目送到炮楼。
那个油头粉面的男子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厨,据说他在皇宫里当过御厨。山木是请他来烧菜的,他对身后的秋说:“你今天幸亏遇上了我,不然你就被山木太君糟蹋了。”秋问;“那你为什么要救俺?”大厨刘西和说:“我看你十有八九是逃婚的,不能逃出狼窝,又入虎穴。咱们都是中国人,我不救你于心不忍。”秋说:“俺孤身一人,身上没钱,你可别指望俺报答你,等俺有了钱,你那五块大洋,俺一定加倍还你。”刘西和说:“我看出来了,你身上没钱,可我那五块大洋原本是发给伙计的工钱,我那伙计说了,再拿不到工钱就给我撂挑子。我那“香满楼”就指望他了,他一走谁来帮我呢?”秋说:“俺听出来了,你是想让俺帮你,可俺啥都不会干,你说俺咋帮你?”刘西和兴奋不已:“好说好说。嗯,这么着吧,你到我那儿,先帮我上菜上饭,力气活不用你干。你若想学一门手艺,我会把我的厨艺都传给你,说不定以后你就是大掌柜,咋样?我这人够厚道吧。”秋说:“俺知道你是个好人,人也厚道,可是俺是个黄花大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你就能保证以后没人敢欺负俺?”刘西和万分激动,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儿:“能保证,能保证,我不瞒你说,别说杨柳镇了,就连城里的日本人提起我刘西和,也会给我面子,你说谁会有胆子欺负你?”“那俺就放心了。”秋已经有了主意,先稳住刘西和,只要给她脱身的机会,一定能跑到城里去。
这是一条很少有人经过的小路,路两旁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芦苇,那芦苇尖儿都碰到人脸上了,刘西和要不是冲着高木大佐的面子,他怎么可能来这个让人觉着如影随形的鬼地方。秋觉得发瘆:“这道咋越走越窄?”“别说话”。刘西和也觉着发瘆,把车蹬得飞快。过了一会儿,刘西和压着嗓门说:“没多远了,等到了大路,再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杨柳镇。大路有个路卡,兴许有日本兵,到了那儿,你就装傻“咿呀咿”的别说话。”秋脸都吓白了:“你说过就连城里的日本人都会给你面子,咋了,你骗俺?”“我没骗你,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连个电话也没有,等你拉上关系恐怕,也晚了。这些龟孙子拿祸害女人当饭吃,简直不是人。”
秋心里纠结,这人咋才是坏,才是好。她想起那白白净净面相和善的伪军,想起那些当汉奸的中国人,都被人骂了八辈儿祖宗,死了都不许进祖坟。这人一想多了,两眼就发直,那直线射出的目光在移动中暂停在一个赤裸裸,红白分明的尸体上。秋“娘”的一声尖叫,扭头抱住刘西和。刘西和机灵一下刹住车,两脚人字形一支,回头问“咋啦?”秋“嗖”的下了车,挪到刘西和的前边,脸色都变了,她指向后面,紧靠路边的那块芦苇地:“那,那有个死人。”“什么?有个死人,我怎么没见?”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往后指了指。刘西和见死人见多了,不觉胆小,只觉好奇,瞄着秋指向的那块被人踏平的芦苇走了过去,只见刘西和咬牙切齿的骂道:“小日本,我日你祖宗。”那是一具一丝不挂的少妇的尸体,肚肠子都冒了出来,头发散落着,睁着眼睛,嘴里叼着一块人肉皮。秋实在看不下去了,背着脸,直掉眼泪。
这时有两个带枪的伪军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刘老爷,你回来了,你刚才没见有个女的吗?”刘西和没吱声,指了一下前面,那两个伪军一个没吭声脸都变形了,另一个直跺脚:“TMD,晚了一步。”那个一直没吭声的伪军,一转身像追兔子一样跑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影了。刘西和啥也没说,一挥手上了车。
时间不长,瞧见栅栏。那栅栏设在通往杨柳镇的一个十字路口,凡去杨柳镇的外地人,都要被检查。刘西和只见一个伪军在岗,那伪军小名叫二歪子,他喊了一声刘老爷。刘西和直喘大气:“那两个兄弟呢?”二歪子色眯眯上下瞅了瞅秋,又把目光移向东边,指了指:“哎,别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见前面不远处有十几个路过的百姓,直往路边坡下青纱帐里瞅,那块青纱帐里显然有动静,隐约听到有人“哇啦哇啦”的直叫,一会儿就不叫了。路边看热闹的行人全都赶紧离开了。有个伪军搀着一个一瘸一拐的伪军,往栅栏这边走。刘西和赶紧迎了过去。那受伤的伪军小名叫东子,他二嫂被两个烂醉如泥的日本兵先奸后杀,那两个日本兵也被他开膛破肚。他浑身沾满了血,大腿肚子挨了一刀。刘西和见状,压着嗓门说:“快把衣服脱了,跑的越远越好,一分钟也别耽搁!”东子想给二嫂收尸,直奔那条小路,谁也拦不住。同伴只好跟了过去。二歪子一看事不好,把枪一扔,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刘西和也急忙带着秋赶往杨柳镇,秋一直不说话,刘西和也没言语,闷着头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