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专家都认同了罗诺睿瑄的方案，就是说这个方案是具备一定的可行性的，至少在理论层面是没有问题的。因此，你父亲从理性层面上，还是偏向于支持这个方案的。”

“也就是说，父亲是为了我才否决了这个方案的？”

“首先，张老并没有做决定，他只是让我们来做这个决定而已，所以，不算是他否决了。其次，张老这样决定，我猜是出于三个方面的考虑。首先是从人类的未来考虑，虽然你父亲想要承认罗诺睿瑄的假设，但是他却不能这样做，如果按照这个假设，人类未来就算可以苟活，存留宇宙间，但是也只能是一种任人鱼肉的生物而已，人类就不再会认为自己是天地精华了，这对于一向自视甚高的你父亲而言，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接受的，所以他打算把自己封闭起来，将一切视为不见，了其残生吧！”

“您是说父亲再也不会出来了？”

“算是吧，人类害怕未知的恐惧，但更怕无法接受的已知恐惧。”

“那其它两方面的考虑呢？”

“其次是出于对当前形势的考虑，以目前整个人类的人力和资源，可以说只能博这最后一次了。你是专门负责财政和人力资源的，你也知道目前我们的家底情况。你觉得还可以支撑多久？”

“以目前联合政府的资源，仅供应给全国近万个高塔的原料，也只能支撑不足150年了，而且现在和傅东息的黑暗面合作，他也总是狮子大开口的向我们索要东西，这个时间就更要大打折扣了。不过，按照目前的患病增长率，高塔的数量会在未来50年内下降至少一半，这可能会为人类争取更多的一点时间。但是就算最乐观的估计，也不会超过300年。”

“是啊！300年，对我们而言，时间是足够了，但是对人类而言，转瞬即逝啊！”杨明的情绪明显也受到这个悲观数据的影响，语调少了平日里的张扬。“我们目前的计划，是经过了你我三年多的时间谋划的，之前做过了很多的成本核对，可以说是在统筹考虑我们所有的家底的基础上做出的。但是罗诺睿瑄的那个方案，只是从科技的层面，根本没有考量过成本。而且从方案上，大体就可以估算出，这个宇宙飞行的成本很高，要远高于我们的方案，他就算再正确，我们也是巧父难为无米之炊啊！这一点，应该是你父亲打消罗诺睿瑄他们方案的主要原因。我们消耗不起了！”

“那第三点原因呢？”

“第三点就是人类的信仰。你也还记得十几年前人类的大骚乱吧！”

“怎么可能忘记，末世不恐怖，人类对待末世的态度才恐怖！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如果我是上帝，我也会清理掉人类这种最可怕的病毒。”

“知道你爸为什么更器重丹青，而不是你吗？”

“偏心呗，我毕竟只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你错了，当年，你哥死了，你爸整个人快崩溃了，后面得知还有你这个儿子，他当时高兴了好几天。他之所以更喜欢丹青，完全是出于丹青的性格。其实，从能力上而言，你并不在丹青之下，但是在面对绝境时，丹青比你更积极稳重，他想要解决问题的方向一定是乐观的，他善于发现美的一面，他可以从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但你却恰恰相反，你可能因为从小就是一个人面对困境，所以总是倾向于以暴治暴，用以前的一个流行词，就是你身上没有正能量。当然，这两种性格没有好坏之分，也无对错可言，只是你父亲更喜欢前者而已。”

“不过，听杨叔这么说，你好像也挺喜欢林丹青的。”

“哈哈哈，喜欢谈不上，只是也清楚他做所有事情都是出于公心，所以，我不像你这么恨他，我和他的分歧纯粹只是意识和方法上的不同切入点而已。但很多时候，恨一个人不一定想要致其于死地，而在作法上的差异，反而会让我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对他不留后手的。”

“不说他了，扫兴，杨叔，你继续说第三点。”

“哦，对，那场大骚乱几乎让人类提前灭绝了，后来还好找了个卢延添，让人类的情绪慢慢的缓和了下来，但是，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人们之所以出现暴动，是因为他们信仰的毁灭，支撑人类走到今天的动力，无外乎文化和宗教，而联合政府也是建立在这两样东西的基础上的，但是当年病毒暴发后，人类突然发现，自己成了被上帝遗弃的子民，于是人们才会自暴自弃。后面的卢延添，正是抓住了人们的这点心理，让人们重塑信仰。如果罗诺睿瑄的假设是事实的话，你想想，到时候在人类的心目中，还会有信仰吗？”

“不会，人类到时候已经和牲口无异了，这可比病毒对他们的打击更大。当时病毒暴发的时候，那些人还在宣讲创世纪，认为只不过是上帝的又一次洗礼，如果明确了是外星生物对人类的实验，那人类的内心将面临彻底的崩溃。”

“没错，哀大莫过于心死，一个群体的心死，只能是爆发或者灭亡，结果都一样。因此，你父亲不能也不敢去面对人面群体性信仰崩溃的局面。”

“本来以为父亲是为我着想，现在看来好像是我自做多情了。”

“你又错了，你父亲作为人类历史上首位联合政府的委员长，他的谋略和高度不是你我可以企及的，但是我跟了他三十多年了，他的想法我很清楚，他会为了人类的福祉谋划，但真到了两难的境地，逼得他不得不二择其一的话，他会选择你的。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但都是面上的原因，在骨子里，他还是希望能看得到你继承他的意志。所以你还是要多多打磨，不要辜负了他。”杨明用不无殷切的目光盯着严建实，虽然隔着一块屏幕，但仍然可以看出其中的期盼，“你还是要收收你的锋芒，虽然没人知道你是张老的孩子，但是肯定不会没人怀疑的，你还是要多和林丹青合作，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当世英才，能为你所用，对你的未来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你真的觉得他们会为我所用吗？”严建实狐疑得看着，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反问，他早知道自已与林丹青已是势同水火了。

“哈哈，试试嘛，又没坏处。”杨明也为自己刚刚的那个建议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