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卫生间,一直抽烟,抽了将近一整包,捏了捏鼻梁,洗了把脸,用力拍了拍。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稳如泰山。
叶之衾能有今天,是因为戒掉了人性的弱点。
人之所以称之为人,自有他的道理。
心不狠,站不稳。
忍人之不能忍,才能成大事。
小不忍则乱大谋。
那些年生意还不像现在这么难做,风生水起。家里人都忙,疏忽了叶之矜。叶之矜就这样偷偷跟卢子航好上了。
叶之衾知道后是不同意的,小人面向,不值一提。可架不住叶之矜喜欢,跟自己的母亲一摸一样,喜欢的死活就是要。
在一起没多久,被人强/奸,叶之矜瞒着所有人,天真的认为孩子就是卢子航的,非要生下来。一个被保护过度的人,根本不知道生活到底有多么残忍可憎。
未婚先孕,在私人医院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卢子航坚决不娶,不要大人,更不要孩子,一口咬定孩子不是他的。做了DNA,确实不是。
是谁的?
犯罪的人被叶之衾找到,亲手送进了监狱。
一家人都很崩溃,卢子航也就那么看着,不动声色,处心积虑。叶母还以为他是真的爱叶之矜,百般讨好拉拢为他铺路,想为自己的女儿后半辈子找个依靠。
结果呢,被骗的倾家荡产。
叶之矜是公司的财务,亲女儿,亲妹妹,最亲最亲的家人,谁会怀疑?发现的时候,什么都晚了。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蓄谋已久的事,天王老子都没办法。
叶之衾自己的大部分财产离婚都给了楼月,得了个有情有义的名,有什么用呢!
束手无策,他没有一点办法。
最绝望,也不过如此。
叶之衾最悔的,是太宠爱自己的妹妹,什么都依着她。纵容过分,害苦了一家人。
妹妹愧对家人,没脸见人,自杀了。
母亲受不了这一连串的打击,彻彻底底的疯了。
父亲本就是个坐吃山空的人,除了悲愤,没别的。跟一帮政客搅合在一起,出了大事,险些把自己也搭进去,早就变得谨小慎微。挫了锐气,爬不起来了。
一家人,闹了个一塌糊涂,家破人亡。
叶之衾一夜白头,没疯没傻。这是人生的坎,跪着也要过去。
人这一生,除了生死不能掌控,什么都过得去。
叶之衾好好整理了一番,走出卫生间,六安就站在那里等他。
她有些担心,试探的问:“你没事吧?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太吵了。”
六安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他的脸颊,黑浓的眉毛拧在一起,那双结了冰的眼睛,仿佛凝固了,眼底的余光,锋利如刀。
“你是不是不喜欢啊?那我们先走吧。”
他紧了紧眉毛,说:“不用,进去吧。”
长廊的尽头走过来一个人,高个子,摇摇晃晃,穿着制服,带着工作牌,撸着袖子,一双花臂,实在扎眼。手里的对讲机哧哧哧的响了半天。
六安头皮一紧,靠在叶之衾身后,他额头的青筋瞬间鼓了起来,她明显感觉到叶之衾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叶之衾有不少捞偏门的朋友,经常受他恩惠。他从来是看得起那些人的。
有点奇怪。六安抓着他的手臂,叶之衾握了一下她的手背。
眼神互相审视。吴佳宇是个放肆的流/氓,看见六安不可能不说混账话,可是这一刻,他看着叶之衾,一句话没有。
眼神闪烁,是恐惧,躲避了一下,一瞬,又消失了。
叶之衾面无表情,没有多余的情绪,对六安说:“你先进去。”
六安以为他只是想清净一下,就走了。
这一晚上,可真是老天开眼啊。
仇人见面,应该是分外眼红才对,可叶之衾格外的冷静,理智。
虎狼之心,掩于面下。
他说:“哪年出来的?”
吴佳宇停顿了一下,说:“前年。”
“提前了不少。”
全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句简单的感慨。叶之衾托人找过,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活得还生龙活虎,混的不差。
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
“嗯,表现好,减刑了。”吴佳宇也说的自然,没有一点愧疚,代价他付过了,就是这样。
坐牢的时候,这个人还没到法定的婚龄,小小年纪,毫无良知,一脸的狠撅。
叶之衾在李婧的律所里请了最好的律师,来回奔波,累的精疲力尽,熬红了眼,一地心碎。也不过就判了这短短几年。
“你老板是不是姓卢?”叶之衾问。
吴佳宇愣了一下,答:“不是,这里的老板姓吴,你应该认识,永安的吴总。”
叶之衾细细打量他的表情变化,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卢子航刚巧就从那边走过来了。三个人面面相觑,卢子航看了一眼吴佳宇,全当是路人,没在意。
吴佳宇一眼都没看卢子航,根本就不认识一样。对讲机里有人叫他,人就走了。
“谁啊?阿昆的人?”卢子航随口问。
叶之衾看着他,连自己都佩服自己,如今还能如此平静的跟这个人说话。
“不是。”顿了一下,定声问,“你不认识?”
“我认识他干嘛。”卢子航一脸不屑,不像假的。转身进了卫生间。
要么就是戏太好,要么就是真的不认识。叶之衾无法准确的做出判断。他始终怀疑吴佳宇就是卢子航安排的人,卢子航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如果不是,那一连串的祸事,未免太巧了。就算是,又能怎么样。谁都没有一点证据。难道指望老天开眼吗。
叶之衾看看手表,已经很晚了。正准备进去,六安出来了,手里拿着俩人的衣服和包。
“咱们走吧。”
“我是不是应该进去打个招呼?”叶之衾顾着她的面子。
“打什么招呼,又不是你同学。陪也陪了,单也买了,还要怎么样!咱们回家。”她要是不高兴,谁都不理。
“怎么了?”
“没怎么。”
六安不说,不想再听那些寒碜人的话了,没有意思!
她挽着叶之衾的手,说:“反正我知道我不是混的最差的就行了。”
因为有你。我不可能是最差的。
回到家,她早早就睡了,叶之衾在卫生间里打电话。
“阿昆,我找到那个人了,你帮我查查居巢背后的老板是谁。”
叶之衾不相信吴佳宇背后没有人,不相信巧合,更不相信所谓命该如此。
他的项目一直没有结束,听说是开发什么人工智能的软件,就像美国的社区大学,以后人人都可以在线上大学完成学业,普及素质教育。好像是个挺好的项目,六安也不太懂。
过了快半个月,妈妈突然打电话来。
“安安,你张叔人失踪了,找不着了。”妈妈人很焦急。
六安想了一下,“那天就没回去吗?”
“不是,那天喝多了,在路上磕坏了下巴,别人送他去的医院。后来回家我还骂了他。”
六安淡定了,说:“那肯定是上赌船赌博去,不总是这样,别管他。”
苏恩美明显的急了,“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都问了,人家都说没去,赌船的人说要砍他,他不敢去。”
“多久了?”
“快半个月了,以前也就没影一两天,他人孬的很,我知道。这次人没了一句话都没有,手机也关机。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你报警了?”
“报了呀,警察说在找,但是一直也没有消息。人家都说没找人疏通,警察不管。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找你……你能不能让小叶……”
苏恩美一求她,六安就烦躁,说:“行了,我知道了。你等着吧。”
除了叶之衾,她还能找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