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的别墅,楼上楼下一共七个房间,除了六安住过的那间门锁着,一楼的小书房门锁着。其他的没一间能看,全都是乱七八糟,包括叶之衾自己的卧室,床单被子脏衣服,落了一地。
六安瞧见这壮观的场面,小声跟叶之衾嘀咕:“这房子你不打算要了?”
“嗯。”叶之衾没脾气的应了一句。
可真是豁得出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六安卷起袖子准备收拾,叶之衾拉住她手腕。
“你干什么?我叫了保洁阿姨,一会儿她来打扫,不用你忙活。车里的菜都在厨房里,你去做顿饭给他们吃就行了。天天吃泡面,都快不行了。”
十几口人的饭菜,也真是够人忙活的了,还不如打扫房间呢!
六安瞧着客厅里那帮人,弄这么大阵仗,抛家舍业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事。
十几个人里,就两个女的,一个是安娜,一个叫陈冉。
六安炒菜,她们俩打下手。都挺乖的,也没多说什么。
饭菜都准备的差不多,六安去上卫生间,出去半天。
陈冉悄悄拉着安娜,缩在角落,说:“这是叶总的老婆吗?”
“不能议论这些事,你不知道吗!”安娜拧了一下她的胳膊。
陈冉靠近她耳边,不肯放弃,追着问:“是不是?是不是啊?”
安娜往外面看了又看,两人偷偷摸摸耳语:“应该是会结婚的女朋友吧。”
“你怎么知道?”
“你见过叶总带女人一起吗?从来没有吧。上次去北京,她在机场里数落叶总,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叶总脾气啊,谁敢跟他大声说话,她就指着叶总说他怎么怎么不对,叶总一声没吭,就承认了是自己不对,还说会改。”
“真的假的?”陈冉第一次听说关于叶总和女人的八卦,还这么多猛料,简直不敢相信。
安娜掩着嘴,说:“真的,我亲眼看见的还能骗你啊。在北京叶总带她去买东西,她很省,没买什么东西,买的都是很便宜的跟咱们穿的差不多的衣服。叶总那么有钱,要不是当一家人了,能给他省那个钱么!”
陈冉听的起劲儿,说:“看着好小啊,跟咱们差不多大吧。这是不是傍大款啊?”
安娜伸手戳她,“别瞎说,人家认识十年了。”
“十年了啊?那一定特别有故事。”陈冉更好奇了。
“别说了,人来了。”安娜赶紧跟陈冉分开,闪到一边去看米饭好没好。
六安甩了甩手上的水,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安娜,这些饭,够不够啊?不够的话,我叫叶之衾点外卖吧。”
叶之衾?!直呼大名啊!陈冉瞪大了眼睛。
安娜紧忙说:“这么远外卖不送的。够了够了,两个电饭煲的饭呢,安姐,别麻烦了,要是不够,让他们下面条吃吧。”
“嗯,那倒也行。那你们把菜端到餐厅去吧。”
餐厅很大,长方形的餐桌,摆满了菜,一边六个人是够坐的,还多出两个人,正好长桌上下对角,一边一个。
所有人都喊着让叶总坐上座,那下坐就是六安坐了。她往下走,叶之衾一把握住她的手。
跟员工们说:“这几个月你们辛苦,资金的事到位了,你们放手干就行!等会吃好了有阿姨收拾,平时注意点卫生。我今天就不陪你们吃了,我还有安排。”
说完看了一眼六安,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六安,同时被这么多人盯着,她一下子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吭声。
叶之衾笑了笑,大伙都脸上带着笑意。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味道,熏得人发晕,六安头更低了。
“明白明白,这是叶太太吧,一直也没见过,今日有幸,第一次见就这么麻烦您,真是不好意思。叶总您放心!这个项目,我们肯定拿下。拿不下来,我以死谢罪!”项目经理人长得机灵,嘴还会说。
“不致于,你们好好干。我先走了。”叶之衾临走前,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注意点卫生!”
“是是是,叶总您慢走。”
一道大门,隔开两边。屋子里人一边吃一边讨论。
“那是叶总是女朋友吧,长得真不赖。”
“是啊,饭做的也好吃。”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看着还那么朴素单纯,我要是叶总,我也喜欢。”
“你们知道吗?安娜说他们认识十年了!十年前的叶总,你们谁认识啊?有什么故事?谁能讲讲?”陈冉打断了一帮老爷们儿的对话,她真的就好奇这个事。
“这事恐怕只有公司元老知道,咱们公司CTO郭总是不是一直跟着叶总后面?他肯定知道,你们谁和他熟啊,问问他。”
“你们别说了,费欧娜不是说了,不能说叶总的私事。”安娜小声插嘴。
“你啊,就是让人给训怕了!”陈冉笑道:“谁不想听八卦,尤其还是叶总的八卦,反正我想听。”
“费欧娜肯定也知道,她在美国就跟着叶总了。”
“回头咱们项目成了,就大摇大摆的回去问。哈哈……”
“……”
叶之衾拉着六安的手一直没松开,上了车。六安开车,让他系上安全带。
这个车空间有些小,是专门为女人设计的。叶之衾腿都伸不开。
“这个车多少钱啊?”六安问。
“不值钱,车是赞助商送的,你就当是自行车吧。坏了走保险,人没事就行。”
叶之衾靠在座椅上,半眯着眼,淡淡的说:“那一万块钱,我收到了。你有钱自己攒着,别老跟我较劲。女人收礼物很正常,不过要看是谁送的。别人给的,你不能要。”
这就开始下旨了。六安嘴唇紧闭,目光透过玻璃,看向了远处。
想了想,说: “我们去哪儿啊?”
“回家啊,回你那小屋,你那么累,回去休息一下。”叶之衾闭上了眼睛,气色还是不大好。
“饭呢?”
“叫外卖。”
六安开着车,说:“老板真是不好当,给员工做饭,自己却要吃外卖。”
“是啊。最难当的就是老板。”他淡淡的说。
“为什么不留下一起吃?”
“我怕饭不够。”他难得开玩笑,顿了一下,说:“你喜欢吃饭的时候十几个人盯着你看?”
她笑起来,“倒也是。”
回到家,没有叫外卖,她下了一锅鸡蛋面,叶之衾吃了两碗,她觉得咸了,没怎么吃,准备去上班。
他在沙发里靠着,六安看看墙上的挂钟,说:“你一会儿走吗?医院里还有那么多东西呢,不要了?”
他也看了看时间,说:“我躺一会儿回公司,东西有人去拿。你喜欢什么?我让她都拿过来。”
“谁拿?”
“霓娜,新升的助理,就是那个地质学的博士。”
他伸手倒了一杯水,放在鼻子边闻了一下,又放下了。隔夜的水,他不喝,六安到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这么快成助理了?你的助理就不能叫点别的名字?不是费欧娜,安娜,就是霓娜。全都是娜,万年不变。”
“不都是叫这些名字。”
助理的名字等同于固定的符号,叶之衾并不在乎,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说:“你不要喝凉的,你体寒,胃也不好。”
“哦。那些东西我不想要,你自己处理吧。我去上班了。”
六安穿好鞋,看见他仰头靠在沙发里,有些松懈,她说:“叶之衾,你项目忙完了,可不可以带我去玩?”
“你想去哪儿?”
“美国,想去美国看看。”
晚上回家,叶之衾人早都不在了,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卫生间坏掉的灯也换过了。
留了张字条:冰箱里我买了你喜欢吃的东西,下个月我回来带你去美国玩。
他几乎是不做任何承诺的,六安开心的笑了。
他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软硬兼备,刚柔相济。特别好看。
六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把字条折好放了进去,这里面有所有他写过的字条,还有那块已经没有电话号码的手帕。是她最宝贝的。有一张条子,她看过无数遍。是考上研究生时他给她写的要求和规划,12345列了好多条。每每觉得难熬念不下去书的时候她都会拿出来看看。研究生毕业的那天,她对大海说,你的要求太难了,没有你我做不到。后来,她就自暴自弃了,再也没敢拿出来看过。
美术馆新签了一个画家,二十岁的男孩,叫过亮。不过性格跟名字一点都不一样,完全看不出敞亮,阴郁冷漠,总是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过多的态度。跟汪静是一个美院的,专业水平毋庸置疑,作品参加过很多大展,才华横溢。
艺术生思想都很活跃,没有人会天天呆在学校里,早早的就开始混社会了。过亮话不多,心思倒是深的很,看得出来谁有大用处,谁没什么用。看唐影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
俩人没事天天呆在一起,讨论作品,讨论电影,海阔天空,什么都能聊。两个社会人,彼此有共鸣。
六安知道唐影虽然是策展人,但一般的画家,她都不大看的起,觉得人品跟作品是分开的,各有各的龌龊。
她看过亮的时候,就全不一样,就像看山川大海,满眼的开阔。
听说过亮家里条件不好,跟沈信是没法比的。送不起什么礼物。唐影热爱收礼物,可一点不势利。她喜欢纯粹的东西,过亮是纯粹的。
唐影带六安策划了好几个大展,在圈子里混了脸熟,也算把她带出来了。六安感谢她,也替她担心。
什么事弄复杂了,早晚是兜不住底的。
中午大家都出去吃饭了,过亮好几天没来,美术馆里再没其他人。
六安带了饭,也带了唐影那一份,用微波炉热好,叫她来吃饭。
唐影站在过亮的作品前,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看的认真,根本没有听见。
六安走过去,推了她一下,说:“小姐姐,得吃饭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一幅张牙舞爪的女人裸体,厚重的油画颜料堆积,模糊的面孔,内心的扭曲。
六安是怎么看怎么不喜欢。
“他很有才华,而且那么年轻,英俊。年轻就是本钱,是不是?”唐影的侧脸在射灯下格外立体。
六安白了一眼,说:“我不太喜欢,阴暗,没有正能量。”
唐影毫不在意,“一个千疮百孔的人,要什么正能量。”
“沈信好久没来找你了。”六安随口说。
唐影放下手臂,面无表情的说:“我对他没兴趣了。”
“这么快啊,他对你不挺好的。”六安没别的意思,就是一种感慨。
“在我这儿所有的特产都会过期。吃多了腻歪。”唐影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那过亮呢?会过期吗?”六安嘴巴抿成一条线,目光不由的瞄了一眼画。
“他又不是特产。”唐影微微抬着下巴。
“那他是什么?”六安总是好奇,唐影在想什么,怎么想的,为什么那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