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对着他们挨个扫了一眼,轻声笑了一下,眯眼摆平自己手里的筷子。
“得了吧!你们这都是让恶势力给吓怕了,什么话都不敢说,我只是实在看不惯才说的,我们家比你们都清白,我跟你们编制又不同,我是合同工,又不指望升官发财,我怕她什么。”
“哎,也是,真有大背景了谁上这儿来受气啊。”
一帮人听闻没大戏又都自顾自的吃起饭,聊别的八卦。
六安吃饱了拿起饭盒到水池边冲洗。一边洗一边想事情。
本来她并不是什么爱多管闲事的人,不讨好人也不愿与人结怨,只喜欢本分做自己该做的事。但是这主任办事实在是气人,上面拨下来的经费从来是不清不楚,与财会之间肯定是有些猫腻的,大家都多少能想明白其中的那点事,只不过是不能说不敢说罢了,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举报什么的都不过是个虚设,谁会天真的去招惹那种人,这种单位也就这样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少麻烦。
刮了一场台风,大院里的树都倒了,满院子狼藉,就是不请人来,也不向上面申请。罚几个打架的孩子去清理。
这就是体罚,劳教的孩子就活该被体罚?
六安气不过,与主任理论。从来没人敢顶撞半句的主任遇上她当面质问些难堪的话题,觉得在大家面前被驳了面子,气的就差蹦起来。口头上斗不过六安,便仗势欺人想法子为难。威胁对六安来说一点用都没有,看着这样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戳重要害气急败坏甚至跳脚她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可笑至极。
“好啊,这我事来办。”六安一时气盛就答应下来。
可那天回家之后就有点上火了,自责太冲动,情商低!翘翘又说走就走了,不过六安也不想老是麻烦她。
除了辛巴,六安也想不到还能去找谁了。只好给他打了电话求救了。
辛巴一口就答应了,他是六安最好最好的朋友。总是在最难的时候帮助她。
放好饭盒六安准备回办公室。真巧,遇上主任从上面下来,大概是有什么喜事,脸色不错,对她居然笑脸相迎。
“小秦啊,吃完饭啦?”
有点手腕儿的人确实不简单,什么事放在心里烂掉都不会摆在面上,再吵得厉害见了面还是能笑出来跟没事一样。
六安暗自警觉:有时自己做人确实锋芒太露,得改一改。
“嗯,刚吃完,主任,清理大院的事我找了我朋友,下午就能清理完。那天……”
主任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立刻截住她的话,慈爱的拍拍她手臂。
“年轻人嘛,心肠热,有正义感是好事。那几个孩子吧,太不懂事,怎么教育都不听,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你得多费心啊。好吧。嗯,好好干!”
“嗯,主任您还有事吧,您先走。”
看着小个子的主任昂头走出去,六安有点丧气。
生活就是这样吧,不想有那么多麻烦,就得学着掌握最佳的生存技巧,说违心的话办违心的事,即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得颠颠的赶紧去做。
劳教中心的工作环境对六安来说应该是非常容易应付的,没任何复杂的纠葛,更没有任何利益权势要争要抢,只要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去应对就好了。到月领工资,偶尔同事老同学有喜出点份子钱就行了,人际关系简单的和上学时几乎没什么两样。
步入社会,依然学不会好好当一个大人。
刚回办公室没一会儿,小冬妹急急跑进来把六安往外扯。
“喂喂喂!六安姐,你那发小来了,我去拿快递正好撞上,点名找你哟,来的真够快的。”
嗯?六安心里奇怪,一面跟着小冬妹走一面翻手机,点亮屏幕,什么提示都没有。辛巴来了怎么没给自己打电话,这不是他风格啊。他最是无聊,怎么都会故意闪她几下的。
小冬妹在六安耳边一直说个没完,口气无比崇拜的。
“那西装,那大衣,那气质,不愧是富二代!简直就是漫画书里的大BOSS,不过怎么会是发小呢,看起来比你大多了啊。”
夸张了吧。西装?大衣?BOSS?这些词完全跟辛巴联想不到一起吧。
辛巴一向是休闲范儿,喜欢穿运动装。这形象数年未变,长相嘛,嗯,那副皮囊还真挺说得过去。估计小冬妹是太久没见着其他异性了,只要不是劳教所脸熟的异性她都新鲜。
想到这六安暗自笑起来,不知这又是抽起什么疯了。
做老板了,穿西装了?难以想象。难道是去相亲了?应该是去相亲了吧。他们家里人也急着让他结婚。
下了楼梯朝大门口走,那人侧身背着手在与看门大爷聊着什么,小冬妹瞧着又开始兴奋不已。
六安眯起眼想看清楚些,可还是模糊一片就能看个大概轮廓。她早有轻度的近视一直没重视,几米开外,一片模糊,却也从不戴眼镜。因为总是丢三落四,配过眼镜,总是丢,就这么算了。
那人高高瘦瘦,从身形看就能确定根本不是辛巴呀。辛巴要比他壮实许多,有驼背的毛病,没那么挺拔,更加没有背着手与人话说的习惯。全没有这个人沉稳的气质。
她对熟悉的人细节上记忆是十分准确清晰的。
高瘦,怎么站都无比挺拔,同不认识不相熟的人说话有背着手的习惯,沉稳的气质……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在六安生命中,只遇到过一个。
六安刚刚嘴角噙着的笑意突然间僵住,落下去,心一下沉到了海底。
他一向敏感,觉察到了什么,转过脸,一秒,对上她的眼,浅浅笑起来,久违而亲昵的唤了一声。
“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