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先生不打算再自讨没趣儿了。
他回过头去催促钟毓,道:“你倒是快一些,再这般,不知几何才能够入阵。”
“祝先生莫急,请客回家,可没有你这般的。易赶客。”
钟毓同雪萦便将这福莹草回三两下收拾好,她取出手绢,细细擦了起来。
许是一时给了祝先生甜头,祝先生倒是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了。
他冲着钟毓吹胡子瞪眼,道:“我不同你说话,叫他来同我讲。”
雪萦回给极了钟毓脸面――
他并不搭理祝先生。
反而对钟毓道:“帮我拾一下这些福莹草。”
钟毓习惯了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这人在洞窟里、黑玉境中便是如此理所当然的模样。
她听话蹲下身,拢了一堆福莹草,捧起。
雪萦回亦早早张开了他的储物袋。
储物袋乖巧地张着“嘴”,等待着钟毓的投喂。
钟毓一捧一捧地将福莹草放进这人的储物袋中,储物袋却丝毫没变大。
她不由得有了一种带孩子的辛酸,这是……光吃不长肉啊,吃得还多呢!无怪乎雪萦回在外如此爱敛财,想来亦是有如此心态。
祝先生看得眼睛也眯了起来。
这两人诡计多端,还在此收福莹草,想必是还计谋着要活着出去的,但他们以为此事——
会如此简单么?
果真是无知小儿,太过天真。
……
福莹草已被洗劫一空。
钟毓道:“祝先生带个路罢,好歹摆出些主人家的样子。不要总是臭着一张脸呀。”
祝先生想来脾气大得很,他又是冷笑一声,这便跳下井去。
这井有三人抱合着那么宽,想来他即便运道不好,亦不会被卡住。
更不用说他自诩是为拯救天道,为天道做事,运道——
又如何会差呢?
只听见“扑通”一声,祝先生已然顺利入井去了。
“我们今夜,如何是好?”
钟毓这才问起雪萦回的意见,她想听听这人是怎么个意思。
若这人畏惧了,她便好叫他不必再跟上来,吓到小孩子可不好。
强悍的小孩子,说不准也是要怕的呀。
“下去吧,一个行将就木的修士,还不至于……”雪萦回垂眸道。
却从那幽深井水之下传来一句——
“我能听见!你们这般背地里胡乱议论旁人!我定然……”
钟毓低声道:“好,行事小心。”
随即她又高声打断祝先生,道:“下来了!”
她欲往井上去,却被那人一把拉下。
那人在月下模样分明清逸出尘,钟毓却能从他眼中瞧见丝丝不自在。
雪萦回应当是不爱与人接触的,时空隧道中如此。现在亦是如此,便是随意扯她一下,亦要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我先下去。”
他轻声道,这话语却不容置疑。
清冷的嗓音,同容貌一般除尘绝世。
钟毓眼中似有一抹亮色,她现今能清晰地瞧见这人面上细细的绒毛,微微发颤的长睫。
清明散当真好用,竟是不过一旬便治好了眼睛。
雪萦回撑着井沿入井去了。
又是一声“扑通”,两人应当在井下相逢了。
钟毓俯身看去,井中是黝黑一片,哪怕是再精通瞳术的修士,想来亦是半点儿也瞧不出这水下的光景。
“雪萦回,我要下来了。”
她对着井轻声道。
但她知道,那井下之人定然能听见此言。
她站上井沿,闭目下去,有一瞬能感受到腾空的无力感,那是与御剑飞行全然不同的。
不过几息,却又落入水中,水的粘稠感,令人窒息。
“扑通。”
这是最后一声响了罢。
再往下沉去,钟毓实在熬不住,摸出了颗避水珠出来。她从口中吐出一连串气泡来,避水珠荧光微微闪烁,却是起了作用。
它张开一个屏障,将钟毓包裹于其中。
钟毓瞬间便与水波隔开了,她一面运转灵力,一面往下沉去。
不知雪萦回带避水珠了没?
她当时应提前分他一颗的。
她再往下沉没,这水井便能见了底。她看见在另一处正往下沉的雪萦回,勉强匆匆游移过去,拽了他入这避水珠屏障之中。
不知祝先生,去了何处?
水中幽暗的光影斑驳,钟毓一时间寻不到人。
为何祝先生能那么快便沉下去?
她与雪萦回置身于避水珠守护的屏障之内,见此人闭着眼睛,她抬手拍了拍这人的脸颊。
“你怎么了?”钟毓疑惑道。
不过是入口井罢了,值得害怕得要闭上眼?
虽说依照他的行事风格,应当不至于如此,可钟毓相信眼见为实。
“无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