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针刹那微动,飞射间不远处如猛兽般粗哑的喘息渐渐微弱了,想必是撑不下去了,便没了性命。
待那一阵针雨停下,钟毓敛息,不动声色地缓步走过去。
林中毫无声息,恍然刚才那一幕暗色的血色屠戮从没有出现过。
那在阵雨中无处可逃脱的困兽已经没了性命。钟毓停驻几息,便又恍若没看到似的从它的尸体旁踱步离开。
只要沿着那野兽来时的路走,便能够从这儿出去。
钟毓从黑暗中找出它沉重下陷的足迹,正欲离去,那已无声息的野兽突地一个侧翻,就要往钟毓身上倾轧过去。
在这里,待得越久,灵力便渐渐堵塞滞留,不肯再顺畅地周天运转。
钟毓几乎是在它有响动的瞬间,脑中便有了清晰的思路,该如何避开它。
然而这地方很是蹊跷,《凡海风物》虽不曾记载,但古怪程度,仍然不下于书上有载的地方。
这只野兽的身上扎满了松针,两端极为细长。
钟毓与它两厢碰撞之时,便深刻地感受到这松针扎入体内的感觉。
背部顷刻麻痹,那双提着轻剑的手同时回转。
她稍一发力,便从背后将那野兽尸体截成两半,剑意显然不弱,尸体这便被震飞了出去。
这动静不小,当即引得这片松林中阵雨尽数迸发。
钟毓心念一动,从空间灵器中取出一件斗篷披上。此斗篷名为焚天罡海,是件不易摧毁的法器,极难破防。
斗篷翻飞间,又打落不少松针,好在未伤及钟毓。
背部已然麻木,钟毓不好查看,只木着一张脸用斗篷护住全身。
……
又半日,终于初窥天光。
这才算是离开了那片漆墨之地。
细细回想,那处可古怪得很。
长久的黑暗与静寂是对道心的巨大冲击,也不知有多少人能安然离开。
若是在那儿独身被关个十年百年的,可就不妙了。
但若有旁人,两厢照看,也不失为一个炼心的好去处。
于来日破心魔关亦有益处。
而此刻,钟毓在那被压得凝滞的灵力全然没有恢复过来,显然是要她在这秘境中不得好过。
真是用心险恶。
却又不知是这秘境已生出灵智,其性本恶,还是那漆墨之地本就如此。
许是此秘境的缔造者恶趣味,这秘境也随了主人。
这将近十个日夜来,毫无收获,那儿实在是太黑、太安静了。若无旁人,钟毓也无心去哪儿寻宝,只想着早些出来。
更何况,她的主要目的还是那一个。
说真的,若是能逮着人再去几回也不错。方才只有她一人,她并不敢太过深入,想来必定错过许多景色。
……
相同于漆墨之地的是此地也无旁人,只有钟毓一人。
好在此时天光大亮,钟毓又是满足又是一边抬手捂住刺痛的双目,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双眼适应了,钟毓这才想探手拔除背后的尖针,然而尽管手肘如何去弯曲,都碰触不到背后的尖针。
钟毓一时默然。
她寻了处树荫,盘膝坐下,灵力运转间逼出松针。
早该想到此法才对,她方才竟然愚蠢至斯。
钟毓不敢回想。
那松针根根坠地,或黏连在衣衫上,钟毓拾起,细细看来,那松针一头沾着那兽类的血液,另一头则是沾着她自个儿的血液。
两厢黏连,竟是浓稠得很。
斗篷宽大,埋得钟毓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随手将松针丢掉,擦拭了指尖,起身欲离开。
……
修真修道,夺天造化。
众修者说来便都是天生的敌对,然而大道不止,生生不息。
可若是某一日,它不再创造新生了呢?
所以,与另一帮修者的偶遇,都是狭路相逢。在秘境中,寻找资源,是际遇,也是与旁人一场无声的争夺战。
钟毓这便是偶遇了另一帮人,修真界多的是好人,可坏人也不少。
面由心生这话不假,钟毓平日里也会看看这人长相如何。
像是那林友小胖子便很是和善,而在吊桥上相遇的栗大小姐只一看便知不是个好相与的。
然而此时――对面一行人显然不是什么善者,或白日带刀,或提拉着尖钩状利器,且不收。
钟毓能理解。
因为她也没收剑,秘境凶险,大家都懂,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