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初入嘴时还有些清凉，但滚入喉腔后，就如同一团烈火在灼烧，烫得五脏六腑都要融化一般。酒中涌起的又苦又涩的辛辣味沿着舌根逐渐蔓延了整个口腔，叫落宛差点儿一口喷出来。

他用手掩住嘴，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堪堪平复下喉间翻涌的灼烫感。

就在这时，落宛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稚嫩少年音：

“小公子，这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他微愣一下，缓缓回头，便见一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朝自己走来。他身着暗红衣袍，墨发高束，面上带笑，唇角翘起。那对又黑又亮的眸子中闪着逼人的光彩，被这么一双眼睛注视着，没由来地，落宛心中忽的一跳。

他眉头轻蹙，问道：“你是谁？”

少年则呆呆地望着落宛刚才那因剧烈咳嗽，此刻犹带着潋滟水光的剔透眸子和泛红的眼角。身上穿的一身红衣衬得他容貌艳若桃李，眉目如画，姿容胜雪。

刚开始少年看这个人身姿挺拔的背影，以为是个同他一般大的少年郎，故前来搭话。没想到一回头，那脸却长得如此好看，就似花容月貌的少女。可刚才“少女”开口说话，传来的却分明是清朗的少年音，这就叫人猝不及防了。

少年良久才堪堪回神，他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答道：“我叫莫黎，你呢？”

落宛迟疑一下，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落宛。”

莫黎笑嘻嘻地凑近他，一把拿过落宛手中的酒杯：“我说，你是第一次喝酒吧，咳成这样。今日碰到我，算你运气好，让我这个千杯不醉的来给你演示演示，喝酒到底是怎么喝的。”

说罢，他便就着落宛刚刚浅啜过的酒豪迈地一饮而尽。

但下一刻，落宛就发现莫黎原本白皙的脸蛋自脖子开始，一路红到了耳尖。他紧紧抿着唇，面上的神情有些僵硬，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上红得跟滴血一般。看这样子，也比自己刚刚好不到哪里去。

落宛长眉微挑，轻哼一声：“嗯？千杯不醉？”

莫黎终于忍耐不住口腔中弥漫的辛辣和燥热感，他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还用手不停地朝着自己扇冷风，刚才那副豪气吞云的模样早就不知到哪去了。

他一边吸着凉气，一边道：“咳咳，我这只是喝太快，用力过猛呛到了。待我好好调息片刻，再同你饮酒。”

落宛起身夺回了莫黎手上的酒杯，淡淡道：“不行就别逞强。”正说着，他自顾自地又斟满了一杯酒。

“我怎么不行了？哎哎哎，你……”话才说到一半，莫黎就见落宛竟是端起酒杯，尽数灌进了自己的嘴中，动作不带丝毫拖泥带水。

莫黎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说：“你这人酒量比我都差，这酒又这么烈，居然还敢一口闷，真是厉害。”

落宛的脸肉眼可见地迅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他按了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身形摇晃一下，眼看着就要栽倒下去，莫黎连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莫黎撇了撇嘴，拉着落宛一起坐下了：“小小年纪，喝什么酒？还喝这么多，酒量又那么差。”

落宛一手托着自己的额头，低垂的眼睑半掩住自己琥珀色的眸，他红润的嘴唇轻启：“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几岁了？”

“我？”莫黎点了点自己，犹豫片刻，决定给自己报大一岁，“我年满十四了。你呢？”

“十四？”落宛侧头瞥了他一眼，声音里染上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沙哑，“跟我同岁？看着不像。”

见当场被人揭穿，莫黎心中慌了一瞬，拉了拉落宛，示意他看向自己，问道：“哪里不像？”

落宛转过头去，面对着莫黎，揉了揉自己一片模糊的眼睛：“哪里都不像。”他指着莫黎，双眼迷离，但吐字还是极其清晰，“不仅身高没我高，而且长得就跟个小娃娃似的。还有啊，言行举止——特别幼稚。”

或许是醉了酒的关系，此刻的落宛话比平时多了不少，面上也没绷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神情了。

“怎么幼稚了？”莫黎气呼呼地反问，“我明明就只比你小一岁而已。”

落宛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看什么东西都不正切，他干脆闭上了眼，说：“这还不幼稚？刚才都直接把真实年龄给报上了。”

莫黎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捂了捂自己的嘴，但他仍旧不服气：“那我也不比你矮，我们现在就比比！”

话音刚落，他便从座位上拉起了落宛，让他站直了，用手在两人的头顶上比划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