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明杨的声音又响起,似乎带了几分哭腔:“苍少,你路子多,能不能再帮帮我?”
“怎么了?”苍佑立刻顿住回寝室的步子,问。
“我爸突然休克,医生说必须尽快再次动手术,可现在血库存量告急,只有找相同血型的亲属献血,才能优先使用,我给他们钱都不行……”
“你在哪家医院?”
“京大附属医院。”
苍佑脑子里迅速计算了一下与自家私人医院的距离,太远了,根本来不及:“那附近还有其他血库可以调吗?”
“医生说最快也得一个半小时,估计我爸他等不了那么久了,可能手术还没动,先失血过多死了。”
“你爸什么血型?”
“O型。”
真是碰上冤家了,苍佑捏着电话想。
他迅速进屋,拿起一件搭在座椅靠背上的外套,然后把桌上的学生卡往兜里一揣,对电话里的明杨道:“等我一会儿。”
一边跑一边通着电话,苍佑很快到了明杨所在的手术室门口,见了面,谁也没多说半句话,只是彼此对视了一眼。
苍佑将碍事的外套脱下,递给明杨,跟护士确认了一些信息后,明杨他爸进了手术室,苍佑去了采血室。
等待的期间更加坐立难安,一不小心将苍佑兜里的卡掉在地上,明杨捡起来,看着上面一笔一画的字――苍佑,京大经济管理学院硕士生校园卡。
不一会儿,苍佑抽完血出来。明杨迎着走近些,光看着,也不开口,偷偷用指甲盖把自己的掌心掐得红红的。
哪有自己这样多事的小情儿,金主还没伺候好呢,花了人家的钱不说,还抽人家的血。
被感恩戴德的情绪笼罩着,明杨满脑子只剩一些坚定又不健康的想法,明天,不,以后就算苍佑会拿绳子捆他,拿鞭子抽他,从早到晚弄得他下不了床,他也心甘情愿了。
苍佑被他又委屈又深情的眼神看得心猿意马,便干脆越过他的视线,往手术室那边走去。明杨立马抱着衣服跟上,不确定要不要把外套给对方披上,一边纠结一边慌乱,像跟在苍佑身后的一条烦人的尾巴。
“你一直跟着我干吗?”苍佑停住,转过身问他。
“你的衣服。”将手中被自己体温捂得暖烘烘的外套递过去,明杨默默退到了家属等候区的角落里。
此后的半个多小时,两人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安静中,各自低头玩手机。
苍佑回着舍友发来的消息,突然想起一件事:“晚上你在哪儿睡?”
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明杨看看苍佑的神情,确认是在问自己,回答道:“医院啊。”
“我的外套你带了吗?”
“对不起,苍少,我放家里了,还没来得及洗。”
“衣服不重要,扔了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兜里有串车钥匙,你别弄丢了。”
“好好的衣服怎么就要扔,觉得我穿完脏了是吗?”心里的不服气胜过窘迫,明杨开了口,“我会送到店里洗干净的。”
被戳穿心思,苍佑也无所谓:“随便你,记得把钥匙还我就行。”
明杨站直身子,立刻道:“我现在回去取。”
“算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傍晚六点,我来医院门口接你。”
“好,”明杨点点头,“我记住了。”
几句后说完,彼此默契地再没出声。直到又过了二十分钟,听到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说“病人情况暂时已稳定”,苍佑才离开。
明杨跟护士一起把病人推回病房,再跑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苍佑的身影了。他拿出手机,打开对话框,认真编辑:“谢谢你,苍少。”
上完一天的课,正是累得恨不得立马黏在床上的时刻,苍佑没和舍友一起回寝室,而是直接朝管理学院楼下的停车场走去。
“苍总,今天怎么又开旧车了?”
“新车钥匙落在别的地儿了。”
说完,裹着一身室外的寒意钻进了驾驶座,去医院的路上,苍佑心里跟自己说,最后一次了,取完钥匙就再也不和那孩子联系了。
医院离得近,苍佑过去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可冬天的夜来得早,此刻天已经黑透了,停车时灯光打在明杨身上,照得他整个人都亮晶晶的,一双眼看过来的时候格外灵动。
见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苍佑坐在车上没动。明杨走到车跟前,却不知道怎么办了,苍佑开着车,自己坐后面肯定是不合适,可副驾驶是情人能坐的位置吗?
好在苍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见明杨犹豫,不知道是善解人意还是单纯嫌他纠结,抬手推开了副驾的门。
明杨立刻跳上车,屏着呼吸系好了安全带。
近看时,苍佑才发觉对方眼周有沉重的黑眼圈。
之前只去过一次,明杨还担心苍佑不记得路,一个劲儿抻着脖子往外看,随着窗外的建筑越来越熟悉,逐渐放下心来。
车停在巷子外,明杨一个人下去了。苍佑突然想起昨夜看到的新闻画面,鬼使神差地跟着下了车。
见苍佑跟来,明杨干脆停下来等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朝前指了指:“不是不邀请你进去,实在是……”
顺着明杨指的方向看过去,苍佑理解了他没说完的话,实在是不像人住的地方。
“前些日子家里出了事儿,还好奶奶的卧室离厨房远,勉强能睡人,这几天有点时间净往医院跑了,没时间收拾。苍少怕是嫌脏,就在这儿等吧,别进去了,里面更难看,我去取钥匙出来。”
明杨小跑着进了那处残破的屋子,苍佑留在原地,开始想家里哪处空着的房子能住。
平时空着没人的几套都有家里保姆照看着,冷不丁带一个陌生人回去住,他爸妈难免又要东盘西问,苍佑脑子里过了一圈,想来想去,还是自己那套房子合适。那是苍佑用自己第一次挣的钱买的房子,虽然面积不是特别大,但意义不同,一向是苍佑自己打理着,住进去不会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