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指导棋工作刚结束，口袋里的手机便震了一下。

一旁的工作人员少见地看到塔矢七段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忍不住八卦道：“是谁发来的消息？女朋友？”

亮很快摇了摇头：“一个朋友。”

男朋友。

在看到短信内容后，亮的心难得地有些无法平静。

礼貌地与工作人员道别后，便推门离开棋院。一出棋院，亮的步子便越迈越大，越走越快。

接近小跑地回到出租公寓，亮站在203房间门口，微微喘息着，刚取出钥匙，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过于粗鲁的开门方式，还好亮避让及时，才不至于受门板之苦。

欣喜地望着自己的恋人，注意到光脚上没穿拖鞋，亮的声音微微一沉：“你的拖鞋。”

光看了眼自己脚上的白袜子，立刻噔噔噔跑到沙发旁趿拉了拖鞋，又哒哒哒转身折回玄关。沙发上明显凹陷的某个角落，无声地泄露了光开门前在家里的行踪。

想到自己回来前，他的光就在客厅里，在他每日生活的地方。

张开双臂将恋人拥进怀里的那一刻，亮心中不禁柔软得一塌糊涂。

搂着光的腰，只听脑袋埋在自己胸前的恋人闷闷地说：“塔矢，我今天比赛输了。”

开始了吗？

心里轻笑着，亮便顺着剧本，在光的脑袋上亲了一下：“没关系，我们等会儿一起复盘。”

“……”没想到亮居然这么小看自己，光装不下去了，脑袋直往亮胸口撞，“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嘛？！”光越想越气，“今天本因坊循环赛，本大爷我可是赢了！！赢了！！！”

“是、是，是我不对。”亮半搂半抱地拥着光，从善如流地改口道，“但作为你的男朋友，既然知道你要发挥，自然要全力配合才对。”

“……”

就像是某根隐匿深处的心弦忽被什么人无意撩拨。

就在亮话音落下的瞬间，光的表情微微一空。

男朋友。

进藤光的……男朋友。

抬头定定看着亮，这个一度被光所忽视的亲昵称呼倏忽间无遮无拦地跃至光面前。

脸上，不自觉地滚烫起来。

莫名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戏……是再也演不下去了，何况刚才也并非有意与亮拌嘴，难得亮回来得早，光话锋一转，拉过恋人的手，就迫不及待地要与他复盘今日棋局。

然而复盘没多久，两人的音量就提了上去。

“你下的这一手‘碰’明显是败手！”

“可我后面不是补救回来了嘛？而且今天复盘时，也都说我之后的这手‘枷’和‘刺’是好手！”

“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在你失地的情况下，直接屠龙，绝不给你任何翻身机会！”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接着往后下，我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就将坏招变成好棋了呢？你知道，我是有这个实力的！”

“你就是太轻率了，之前才会有好几局错失良机！”

“你就不能顺着我的话，鼓励我一下嘛……”

欸？

没想到光居然会以退为进，望着眼前面露委屈表情的恋人，刚才咄咄逼人的气焰顿时在亮周身荡然无存。

“那个……我……”

“我什么我，你错了，是不是？”光趁胜追击。

“嗯，我错了。”

“？？？”纳尼（なに）？

这一次，轮到光惊呆了。

他完全没想到，□□准备好，引线准备好，结果点火的时候，居然一盆水浇下……

更让光生气的是，他居然不太记得刚才究竟为什么和塔矢吵了……

忽然有点想笑。

上一秒还争吵不休的两个笨蛋，下一刻却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光瞪一眼亮。

“抱歉。”亮立刻止了笑，“我看到你笑，就跟着笑起来了。”

“你是白痴吗？”

“唔……算是吧。”

“哈？？？什么叫‘算是吧’？！”光鼻尖都快怼上亮的，“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进藤光选择的人是白痴吗？”

“欸？”亮微微一愣，随即眼角眉梢间都是欢喜的笑容，“所以，我能把这句话，当作是你的告白吗？”

啊，糟糕！

眼看主动权又被塔矢夺了去，光别扭地移开视线：“我可没那么说……”

亮就略带强势地拨过光的脸，迫使他面对自己：“但你的确有在我的掌心里写过。”

光望着亮，支吾半天，只好拉回正题：“那个，我们继续讨论吧……”

……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遇上这样一个人。

可以连续不断地说着与围棋无关的话——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最近又出了哪些新刊漫画。

都是一些很琐碎的东西，亮更多时候扮演的都是听众的角色，却好像可以听光说一辈子。

说起来，塔矢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啊……

光不由打住话茬，侧身问亮：“塔矢，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亮托着腮，佯装认真地想了想：“可以要你吗？”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可以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羞耻的话啊？！！！

光抄起身后的靠枕就往亮的身上砸过去。他直觉自己好像一个不小心，就解锁了塔矢体内另一重人格……

亮租住的这套公寓，距离棋院仅几站地铁的距离。

自从那晚得到公寓的钥匙后，光登堂入室的频率就增多起来，但之后却再没能踏进厨房一步。偶尔热心地想要帮忙，也都很快被亮请了出来。

晚饭过后，亮在厨房收拾碗筷的时间里，光只好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猫在沙发上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