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鹤归握着鱼竿,没有说话。
苏陌鹂不满意尹鹤归的沉默,她撇撇嘴,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小石子儿一个一个地丢到鱼竿旁边,惊起水花连连,妨碍他钓鱼。
尹鹤归看着她这样幼稚的报复行为,忍不住抿起嘴角,勉强压下了笑意。
苏陌鹂瞥见他唇边似有若无的笑容,波光月影下,他银玉骨下的双眸染上了难能一见的温柔。她心尖一颤,身体比脑子快了一步,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握着他的手,将他扑倒在了嫩芽新发的草地上,用温软的唇]/[瓣印上了他的唇角。
在一刹那的冲动之后,她震惊的瞪大了双眸,万般惊愕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她发现他也愣住了神思,紧接着她便感觉到他似有挣扎,想是要推开她。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用力锁住他的手腕。
她纤细白]/[嫩的手指穿进了新鲜湿]/[润的泥土里,将他的手腕叩在草地上,草石磨破了他的袖角。他想挣扎,却听到她在深吻之间含糊又笃定的说道:“我爱你,鹤归……我就不信你不爱我!”说着,她的手越发用力的锁紧了他,加深了这个吻。
尹鹤归闻得此言,心疼又无奈的绷紧了肌肉。
她的这句话让他陷入到了一种崩溃的情绪里,他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才能让她死心。几个时辰前,她还说过没有意义,为何几个时辰后她还是会说她爱他?
她爱他……
这原该让他欢喜不已的事情,却让他如此崩溃难过。
他又何尝不爱她?他又哪里舍得一次一次的伤害她?如今,他多希望她能狠狠的恨上他,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回到他身边,一声又一声的重复她爱他——他实在是舍不得再伤害她了。
可事已至此,他又该怎么办?
他不该舍不得,若她再与他在一起,她就又会如同前世一般生病惨死,他要推开她。
他、他要让她死心,他应该继续伤害她让她离开……
浅春深夜,晚风微醺,尹鹤归缓缓闭上了眼睛。
明明该推开她的……
却任凭她加深着这个吻……
尹鹤归没有动。
须臾后,苏陌鹂松开了尹鹤归的双手。
她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她把眼睛埋在他的肩窝里,两手攥着他肩膀两侧的衣衫,沉声道:“我爱你……无论如何我都爱着你,我的确想尝试忘了你,可我实在是做不到。”言落,苏陌鹂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以为,她的心只要碎成块儿、碎成沫儿、碎成一抹尘埃就能忘了他。
但是她可悲的发现,即便她的心碎成了尘埃,她固执的鲜血也会将这份爱他的尘埃凝固在心中,任凭狂风呼啸,也无法撼动这些干涸在血液中的尘埃分毫。
她的叹息声响在他的耳畔,他只觉得自己心痛得快被她的叹息绞碎成泥。他双目通红,舍不得推开她,却也无法安慰她,他困在自己的理智与情爱之间,难受到无法呼吸。
最终,他还是选择吞咽下口中涩如砂砾般的痛苦,推着她的肩膀,努力的将声音压低至平稳的声线,淡淡的说道:“我不爱你,不仅如此,我已厌你入骨。”
苏陌鹂一颤,呼吸都堵在肺腑里。她不安的搂紧了尹鹤归的脖子,不让他推开她。
他不爱她?
如果他真的不爱,那他为何要给她灌汤婆子?为何要给她做饭?为何要放过她爹爹还救了她弟弟?
他不可能不爱她!
思及此,苏陌鹂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很确信她的心意,她的这份爱早已存在于她的心髓血脉里、存在于她生命灵魂的本身之中。哪怕是他亲手在她的心口淋上一壶沸水,她那些固执的爱意尘埃也只会融化在她的伤口里,纵然是蚀骨之痛,她也无法真正的忘记他。
那么,前世他的爱远比她爱的要深。
所以,她坚信他不可能做到不爱她。
苏陌鹂趴在尹鹤归的心口上,沉声道:“尹鹤归,我不信你不爱我。”
尹鹤归觉得苏陌鹂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厉箭,直冲冲地携着寒风伤入他的心肝肺腑,将他钉在这春芽新吐的草地上。他痛得气息发抖,却仍要装作平静如常。
他很想拥抱她,很想跟她说——对,我爱你,我很爱你,前世梦断,今生至此,无论如何,我都爱你!
——可是他不能。
所以,他只能绷紧了身体,不允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悲伤,但他的泪水却争先恐后的涌到眼前,雾化了他眼前的新柳明月。他看着垂着翠绿色丝绦的柳枝,不允眼泪落下,他沉下呼吸逼退了眼中的泪水,平静道:“我不爱你。”
“实话?”
苏陌鹂趴在他的身上,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绷紧了呼吸和身体。她慢慢儿的吐出闷在胸口里的呼吸,勉强平复着心情,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撑起身子,凝眸望着他的眼睛,宛若赌博一般的逼问道:“我很爱你,我需要你说实话。我方才说了,我不信你不爱我……但是人心易变,也许是我太过笃定,以至于一叶障目,无法判断你的假意与真心。
“所以,若此时你说,你未曾骗我,你就是不爱我了。
“那么,你我,便不必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