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了。”
郭敏开口。
奶奶立刻改口道,“嗷嗷,不说了。”
爷爷也道,“不要提那个没头鬼,早早的丢下咱们走了,那是有福。”
从小到大奶奶爷爷都是这样,因为她不喜欢,两位老人也就不会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纠缠。
当然,他们不说,但不代表他们不想,可人死不能复生,除了不说不去面对尽可能的遗忘外,郭敏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样的办法能让这件事快速过去。
1999年9月14日,对于她们的家庭来说并不是个愉快的日子。
至今,她都能记得那一幕黄昏斜斜的从玻璃上照了进来,还没精装修的客厅折叠沙发上,父亲躺在爷爷的怀里,冰箱门开着。
折叠床前面,姑姑、姑父、二哥、大姑几乎所有人都跪着大哭,一边哭一边喊着父亲的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落山了,只有冰箱橘黄色的灯微弱的散发着亮光。
很久以后,救护车、医生、护士相继赶到,他们围着父亲,最后就是一个单价,一个白布,父亲就从此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再往后一点的记忆有些混乱。
像是几天,又像是过了几年那么漫长,她被母亲带到了太平间,她看着从冰柜里被拉出来的父亲,记忆再次模糊。
紧接着就是来到了县,在大姑家里,爷爷奶奶、姑姑姑父、全家人从下午坐到黄昏,从黄昏坐到日落,从日落做到天黑,没有人开口说话。
没有欢声笑语,没有她喜欢的奇异故事,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周围一片寂静,她所熟悉的一切都在瞬间消失,即便是到了睡觉的点也没有人去铺被子,视线里最后一点光消失,她从能朦胧的看到自己的手,到伸手不见五指。
直到她开口问为什么不开灯,大姑才把灯打开,屋子里恢复了光明,却依旧没有任何的人说话。
再往后的几年里,各种各样的奇怪言论在家里面兴起,这家说红头发能治病,那家又说刚死了的人吃个冰块就好了,还有人说父亲会回来。
她相信了所有,也傻乎乎的等了将近十年。
上课、放学、考试、在她仅有的生活里总是有那么一幕不断的在脑海里上演父亲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各个方面走过来,喊着她的名字,张开双手迎接她。
然而却是一次次的失望,她能幻想出所有父亲的举止动态,唯独不记得他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她看着窗外的风景,听着宁老师解释着“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意思才忽然惊醒,原来死亡不过是寻遍这世界的角角落落,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那一刻,她信仰崩塌,悲从中来,几乎崩溃。
好在,都过去了!
她经历了一次,不需要再经历第二次。
即便是有第二次,她还有十一年的时间去准备,去接受,不需要那么唐突。
“咱们说点高兴的,”
眼里噙着泪,郭敏岔开话题道,“我爸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他也希望咱们高兴不是?这张卷子他看到了也肯定高兴,你们两个人总是这样,他也不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