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等待一个机会,让她足够光宗耀祖的活着。那时,她估计可以毫无保留的拼上一把,罗不起如是想到,可是,如今,她,害怕,不愿啊。
青阳肃此人对她有知遇之恩,她自当奋发,可,青阳肃这人又颇为心机叵测,或许,这是青阳王室素有的天赋吧,疑窦残忍。
罗不起生于草野,素人一位,祖祖辈辈都是佃民出身,若不是她母亲偶然之间救了一个落魄世家女,怎会出来一个读书人?也免不了,面朝黄土,挥汗如雨的日子。
成为士族,是她们家族鱼跃龙门的机会,她珍重有之,岂会以一己之思,来破坏她。
母亲离世之时,面容枯槁,百病缠身,自从当年父亲死了后,母亲的身子就一年不如一年了,或许说,父亲的死,抽去了她的精气神,罗不起的心仿佛在淌血,那件事以后,这个家就散了,若不是那时她年幼,母亲……无法抛下稚子……
可有些事,再晚,也注定要到来的。
罗不起眼眸低垂,神色带着几分苦楚,她再是早熟,也还是一个未及笈的孩子,她眼神看着母亲攥着她的手,手上带着多年劳作的痕迹,常年累月麦子割破的沟壑之中,好了又好的地方,皮质层比别处更为深厚,手指母亲一双手紧紧的攥着她,语气艰涩,眼睛一眼不眨的注视着她,说是注视,也只不过是看着罢了,母亲那时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样子,两眼无神,浑浊幽暗的眸孔,就这样木木呆呆的,却平添了苦涩,和末路的平淡。
语气带着哽咽,调也乱着,说:“尚理,我罗家世代为农,若不是当年与品之有救命之恩,我罗家还会是原来的样子,让你进学,是娘这一生最大的成就,我罗家未来是否可以免除佃民身份,就靠你了啊。娘这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所求不过是一个可以让你们未来不要像娘一样,一辈子看别人脸色,耗掉一生……”说完,她慢慢的合上眼。
罗不起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气息一点点的消失,直至身体再无丝毫热气,她恍惚间,升起一种浓重的寒冷,像是冬天,无意跌在冰窟一样,冰水冷冷的钻进骨子里,身体不自主的发着颤抖,牙齿磕巴抖动着,心像是泡在水里过后,灵魂都被冻结了样子。
老泥房子里面,安安静静的,只有是不是柴火炸裂的“卡兹”声音。屋里头的烛火,缓慢的抖动着,飘飘忽忽的,带着墙壁上的影子,从扭曲又到端正,又从端正到残破……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不起慢慢的动了下僵硬的身子,缓缓放过母亲冰冷的手。心不停的抽搐着,她的头沉重的点了点头,眼里慢慢的流着泪水,声音哽咽的答到:“娘,尚理知道……尚理知道,尚理会好好进学的,定不会辜负母亲期望的。”说完,就跪在地下,头狠狠的砸在地上。
寂静的屋里,磕头声咚咚作响,农家屋,不是青石砖堆砌而成的大瓦房,它是生于泥土的,带着土地一贯的软黏,和腥气,就这样慢慢的钻进罗不起的呼吸里,罗不起觉得,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这种味道,湿润黝黑,带着一种浓烈的绝望孤独,她真的,一辈子也忘不了……
九州的波涛已经出现,中原早就不安定了,各路大小诸侯都想要来分一杯羹,充实自身,这里面自然是少不了争斗的。
三大诸侯国如今已早起云烟,小国自然也是听风是雨,效仿一二。
但这些,罗不起心不大,天下这么广,她只求士族身份,足以慰罗家便可。
且不说,罗不起如何,便是当天常阁老回去后吩咐一二,便知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