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来白芷三十的生日,她申请了辞职当作生日礼物。
同事们知道她要辞职,就简单说了两个字“拜拜”也没有说出什么简单告别和其他假装不舍的语言。她不过是她们眼中瞧不起的大龄女人,日后不会跟她有什么可交情的。
辞职这想法是她经过再三考虑的,她不知道下一份工作会怎样,但她还是愿意去挑战,去学更多知识,于是就选在自己生日当天辞职。
她回忆起自己从小到大也没有过个像样的生日。甚至过年也是,从小到大真的是没有享受过团圆是什么幸福味道。她清楚记得小时候因为太穷,有一年她过生日想要一个小蛋糕,想尝尝蛋糕的味道。就让她妈妈带她上街赶集,挨肩并足人群中她们把家里仅剩五十元的积蓄不小心弄丢了。因为那五十元那一年她们一家没有吃过一口肉,后来她母亲生病死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只剩下女汉子一条路可以走了。事实她从小就是个“女汉子”,爬树、摘果子、种菜,照顾幼小的弟弟,如果不是因为有着亲切温柔甜美的外在,她简直不像女孩该有的样子了。她妈妈走后,对于她来说,要撑起自己和她弟弟的生活,要去捡茶支赚生活费,努力维护她和弟弟的生活,没有一件快乐的事与她有关。
长大有了自己的生活。和李军结婚后现实的生活,在填饱肚子都成问题的日子里,仪式感显得太苍白无力,每个生日除了接受自己又老了一岁,没有任何惊喜。
李军的失败生意是让人悲伤的事,现实生活得她自己努力活下去。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李军说:“白芷,生日快乐!今天要开开心心的!”
“你在那边怎么样了?”白芷问。
“唉,厂里生意还是很糟糕,我除了晚上代驾,白天还跑跑外卖,工人工资不知道怎么办?都欠了几个月。”李军在电话那头很丧气无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没有找到原因,就是赚不到一分钱。
白芷听了他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让他多自己注意身体就把电话挂了。
白芷长叹了口气,就买个票回去一趟和舒儿一起过生日。她就在手机上订了张动车票花了她三十七元,她心疼了一下这三十七元,不是今天她生日她才舍不得买这张动车票。动车半个小时就可以到,她买了一个二十元的小蛋糕回去和舒儿一起过生日。
她靠在动车椅子上,头抵在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也没有换过姿势。她真想这趟列车永远不要停下来,因为她没有地方可去。
舒儿见到她妈妈买了小蛋糕,可开心了她并不知道今天是她妈妈的生日。
到了晚上,她洗了个澡,那洗手间一言难尽,整个里面就是臭,听李军说小时候猪就养里面。小圆窗生锈得有些年代,轻轻一碰就要剥落。水泥的墙早已发黄发黑发霉,站在墙的角落蟑螂爬满,门还栓不上。
白芷洗好穿好衣服也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舒儿,就说:“舒儿,站在做什么呢?妈妈看到你了。”闻言,舒儿就走进房间了,不等她妈妈说话,就提出自己的疑惑:“妈妈,你屁股为啥会有胡子?”白芷一听,惊讶的看着孩子,不过她也没有不回孩子的问题,说:“这些胡子是为了保护我们的身体,等你长大后,也会长出来的哦。”随后,白芷还对舒儿进行性教育,让她懂得男生女生的区别,以及长大后身体会有的变化。白芷想起小时候的遭遇,小时候邻居家的一个男人总是找各种借口抱她,那时她才六岁懵懵懂懂的,后来明白那男人的各种猥琐的举动。从那以后她的内心变成了一个空洞,一直在找纯灵的能量填补那些丑陋。只有通过不断地抚慰那些伤口,才会让她偶尔远离那些伤痛。她不想等着孩子自己想明白才教她,也许那时已经晚了。白芷生在一个被原生家庭伤害过的人,那个家是会让她伤痛不断重现,唤醒旧记忆的地方,也是梦里时刻想逃离的地方。只是晚上房间门未关上,就会让她坐立不安;在黑灯下瑟瑟发抖;一个人在一个房间内手脚便无处安放。她一直都想要摆脱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太不容易,艰难地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有时候因生活中的一点回忆或触动,无数次当白芷的伤痛再次浮现,她都抱已经翻篇了,过好当下。
这回她终于可以在家歇一晚上,跟舒儿睡一个屋,她抱着舒儿,舒儿头夹在她腋窝夹,和她妈妈讲上学的事。她很委屈的哭起来说她的好朋友不跟她玩了,还告诉很多小朋友不可以跟她说话。她说老师也很不喜欢她,让她妈妈带她离开这里的学校,她用求救的目光让她妈妈带她去爸爸那的学校读。她小小的心灵就在礼安镇受伤留下可怕的阴影。
白芷就和舒儿说她小时候也和她遇到一样的事,她说她没有放心上,而是自己学自己的本领,和书做了朋友。舒儿马上擦干眼泪说“嗯”她也要像她妈妈一样。她们可以讲很多话,她们像朋友一样相处起来,这是属于她们母女快乐的日子,把所有的人都排斥在外。
她们俩人睡在一张七十年代的旧中式床,那是李军弟弟的床,他死的时候就躺在这张床上。生锈的铁窗外是恐怖的,白芷在孩子睡熟之后能听到楼下有个疯婆子在乱吼乱叫,那疯婆子是她们镇上的,白天躲屋里,夜里出来游荡。还能听到她发出阵阵尖笑声像巫婆的声音,白芷能从她的话明白疯婆子也经历了疯子一样的生活,她把想说的话都在夜里说得清清楚楚,还骂起些女人来,白芷听得模模糊糊,就睡着了。
夜里醒了两次,她醒来,发现舒儿趴着睡像只青蛙一样,嘴角还留了口水。她亲了亲舒儿,把她姿势调正又睡下。舒儿的腿很长很直,没有一点肉,白芷也心疼这孩子瘦成这副模样。
第二天早上白芷煮好早饭,待舒儿吃完就送她读书去。学校是个私人老师开的,是租一家普通楼房来当学校,就三个房间三个老师,每间教室有三十多个学生。老师也都是不正规的,大都是初中毕业生,教舒儿的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只有小学毕业,个子矮皮肤嘿呦头发稀少。真落后白芷才知道舒儿读的是黑校,她的心揪痛起来……这么多孩子在这整天学些什么,难怪舒儿一直想逃离这。
白芷知道在这学校会给所有孩子留下一个糟糕的童年,舒儿口中的讨厌老师、经常遭挨骂,小小年纪的她只会说出这么个词,情况肯定比她说的还糟糕。但是也奇怪从来没有哪个家长去提一下或是反击。原来这的校长杨老师在镇上的关系很硬,每次从每一户门口经过,都能听见和她打一声招呼“杨老师”,镇上对杨老师的评价都很高。
白芷回家二话不说,就收拾行李说带舒儿走,还在这读什么书。舒儿奶奶爷爷把她拦住,说多少孩子都在杨老师那读,教得挺好的,早早就会写字。白芷听舒儿奶奶一说,心情就加重低落,焦虑无处安放……为什么现在的年代还有这样的镇,她就带着舒儿走怎么啦?外人看来镇上人没有文化,但朴素还能吃苦看起来都是多么好的品德。了解的人看起来各有不一样的理解,她此时觉得城里那些个洗洗涮涮打扫卫生,一样没有文化,都比在这镇上强,在待下去就跟夜里的那个疯婆子一样。就遇到个李军没有出息,她能怎么办?她有错吗?她就该认命?在舒儿放学回来后,带了个箱子准备走的时候,被舒儿奶奶爷爷堵得死死的。
这个夜里白芷又和舒儿聊天,说说学校的话。舒儿跟她说今天在学校没有和同学讲话,自己看了故事书。她会讲【鲁滨孙漂流记】,断断续续的讲得不明不白。最后她说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男孩子,她不想做女孩子了,她还想去海边捡贝壳,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天又亮了,她又送舒儿上学,和舒儿老师谈了一下,但老师根本无视她,这个外乡女人老师就简单回了她一句“我很忙,学生们都等我呢?”就不让她有插话的机会。
“妈妈,为什么不带舒儿报另一个正规学校?”白芷叫着舒儿奶奶。
“怎么又在纠结这事?哎呀你一天累不累。”舒儿奶奶边洗盆里的衣服边回白芷。
“孩子读书是大事,比我的命还重要,我可不想孩子像我一样,书没有读完就出来。也不想我的孩子随随便便读个初中就出来打工,在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白芷怔怔的看着舒儿奶奶。
“女人家读那么多书干嘛,再说我们又不是有钱人家,得花多少钱去培养,我都穷一辈子习惯了。”舒儿奶奶一会抓着衣服,一会又放下衣服,手中的衣服都不知道洗到哪,坐立不分的对白芷说。
说到孩子的教育白芷像是变了个人,把舒儿奶奶的话反复分析,为什么有这样思想的人?都什么年代了?她也没有分析个原因出来,她只好不去跟她争嘴了。
在这个小镇上天天都能遇见奇奇怪怪的人和奇奇怪怪的事。红妹子又来串门,居然头发和白芷剪得一模一样,连穿着也照着白芷风格买,原来她偷偷拍下白芷照片在网上搜索最相似同款。她们还喜欢每天自拍精修图片发到朋友圈,一天要发好几次,对面楼的一个女人也是一样模仿她的穿衣。白芷见红妹子来了不想当面吐槽她有多俗气,就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想到河边散散步。
舒儿爷爷还是在楼下斗地主。一群人围着看。
“炸了!”
舒儿爷爷高兴叫起来,说今儿全是王炸。
“别高兴太早。”一旁的人吼。
白芷从麻将馆出来,经过外婆家,看门前的辣椒结的多好!她和外婆打了招呼,这镇上她最喜欢外婆,也很佩服这个老人的自强自立。她外婆喜欢干净,还喜欢养一群鸡鸭,空地上种些辣椒,蒜苗洋葱。她外婆做的辣椒酱可香了,每次煎辣椒酱味道都飘香好远。
“来啊,白芷到外婆这来。”她外婆和白芷招了招手的说。
白芷进了外婆家。她外婆用手指着篮子里的鸡蛋说这是给舒儿留的,一边指着刚刚煎好的饺子让白芷尝尝,让她沾上辣椒酱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