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袭黑衣斜靠在高高的枝杈上,墨玉般的长发用一根暗红的穗带轻轻绾起,他闭着眼享受在这暗夜的风中携着花草清香的静谧。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地方。隐月山只有他和遥曲两个人生活,父子俩的性格又都是淡淡的,平日里若无要事,十天半月见不到一面也属平常。
他不喜欢白天。灼眼的阳光,聒噪的虫鸟,甚至连山上的溪流都变得格外吵闹。他讨厌周围一切看似热闹有生机的东西,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很孤独。
他闭着眼任自己漂浮在安静的风里,白天吵闹的一切此时都变得恰到好处,或许是心理作用,虫鸣鸟叫和溪流好像都只为他一个人存在,远远地陪着他却又不忍打扰他。
不知从哪里传来草的翻动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遥歌依旧闭着眼没有理会,他并没有感知到灵力波动,想来是哪里的小兽吧。
没过多久,空气中隐隐传来谁在吸鼻子的声音,接着渐渐转为抽泣,最后干脆嚎啕起来。这哭声震天撼地,是小女孩的声音,实在太吵了!遥歌有些不耐地稍稍侧了个身,睁开了眼睛。他盯着离自己最近的一片叶子,想看看这哭声能不能摇动了它。忽然一阵小风吹来,叶子果然动了一下,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少年的嗓音清澈好听,他一笑,那哭声猛然止住。他才不管,自顾自地笑着,还越来越起劲,颇有嘲讽的意味。
不知什么时候,哭泣的女孩已经离开。少年仍旧躺靠在树上,抬头看着一轮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江心渝醒来照着镜子,昨晚一哭眼睛肿得很厉害。在这里呆了六天,除了每天和遥曲叔吃饭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无人陪伴,再懂事的孩子也受不住这样的寂寞。听说有位哥哥也住在山上,大概是昨晚那个人。可是他听见她哭的那么伤心,不出来安慰一下也就罢了,竟然还那样笑话她。若是爹爹才不会这样,爹爹一看到心渝伤心,一定也会跟着难过,会很担忧……
越想越难过,好想再大哭一场,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更没人关心。江心渝索性趴在桌上,把头埋在臂弯里默默流泪。
突然有人敲门。江心渝吓得赶紧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平复心情,带着哭腔问:“谁啊?”
“开门。”少年淡淡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应是那个哥哥。江心渝抹掉眼泪,走过来开了门。
门外的少年面无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漠,可他生得真是好看。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神淡漠却有些凌厉。她刚哭过的双眼还带着水汽,就这样望向他,眼前的人竟有些不真实。他站在门前,看着她明显刚哭过的小脸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说了句“跟上”,便抬步走去。
江心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见他已走出一段距离,慌忙跑去跟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遥歌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江心渝也默默的跟着。周围越来越寂静,路也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难走,这一带似乎远离了他们生活的那片区域。江心渝心里有些害怕,可是抬头看着少年坚定的背影,不知怎得又觉得这个人可以相信,不会害她。她也说不出理由,可能就是直觉吧。
忽然少年停下了脚步,江心渝一见也慌忙站定。他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眸中的神色淡如山上的迷雾,脸上属于少年的稚气和男子的坚毅交织在一起。被他这样长久地盯着,江心渝不得不紧张起来。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少年似乎还没有动作的打算,正当江心渝忍不住要开口时,他突然走了过来。
“怕高吗?”他疏离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不怕!”江心渝抬起头逼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她本能的不想示弱。
遥歌略一点头随即搂住她的腰,她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的人便带她猛地跃起,离开了地面。
狂烈的风在耳边呼啸,小小的江心渝怎可能不害怕。双手紧紧抓着少年的衣衫,她死死的闭着眼,并不知道自己强忍恐惧的样子早已被眼前的人尽收眼底。
遥歌催动灵力,抱着江心渝向上蹿跃。那似乎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江心渝闭着眼睛想。她感觉到遥歌每向上一大段距离就要利用脚下的石块再次跃起,可是就算不借力,他们似乎也已飞出很远。
终于,耳边的风停歇,少年带她停了下来。江心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脸还埋在他的怀里,他身上草木的清香使她慢慢平静下来。遥歌没有说话任她抱着,过了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手和脚,一点点放开他。
江心渝抬起头,眼前竟是一处悬崖,目之所及没有比她这里更高的地方,一切尽在她脚下。此刻还算是清晨,晨光熹微,柔雾迷蒙,犹如仙境一般。江心渝不由得发出“啊”的一声感叹,真的太美了。
遥歌在断崖处坐下,一条腿荡在虚空之中,静静地看向远处。江心渝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那张漠然的脸此刻有种别样的柔和,隐约来了好感。她走过去,虽是有些害怕,但还是依着少年的样子坐在了他身旁,将腿悬荡。
难道他是为了让她开心点,才带她来这里的吗?
“再等一会儿。”遥歌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