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顿片刻后太子吹响了古埙,那曲调悠扬婉转,满是悲伤,叫闻者落泪,不想那凄厉的音调反过来吹奏,却是如此绝美。
埙声响起之后,大殿之前数千药兵眼中血芒散去,身上的黑雾也开始一缕缕消散,最后都缓缓停下了动作。
但变化还没有停止,只见原本身材均是魁梧的药兵全都缩小了一号,皮肤收缩起来,皱巴巴的,加上那一头白发,倒像是有数千老人在太极宫前静止不动。
看到这番场景太子与众人皆是心神微松几分,而此刻天边一抹朝霞开始渐渐扩散,人们才是发现头顶的天色被一股柔和红色映得淡了起来。不知不觉已是厮杀了整整一夜,劫后余生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场梦,但眼前的残尸遍布,血染大地却是提醒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活了下来,谁又不想活下去。
也许只有一人,泽王眼中的疯狂终于消散,他面无表情,如不是还被点着穴道,他或许会一剑自刎,败就是败了,没什么遗憾,到了这一刻,他心中反倒是坦然起来,当事情结束之后,不管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似乎只能接受。
太子也没有表现出太过开心的情绪,他轻声说道:“你输了!”太子的目光始终望着天边的那抹红色,但人们知道他是与谁说话。
“不过我没有输给你。”泽王看着聂离:“我输给了你,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很讨厌,没想到最后真的是你胜了我。”
聂离没有理会泽王,只有他知道,泽王是输给了谁,那个人始终没有出手,就像人们希望的那样,但却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那些自以为是的下棋人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他人局上的一枚棋子。
寂静之后,再次有隆隆的脚步声传来。聂离等人不由望去,京都卫与绣衣郎终于到了,只不过战斗已经结束了,他们来晚了,或许也来的刚刚好,也许再早一步,他们中也会有许多人死去。
大军站定之后,让开了一条通道,有三人穿过大军,走到大殿之前。
穆隼居中,赵悠之与欧阳破分立两侧,三人看到如此景象明白胜负已分,于是三人跪拜,齐声道:“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平静的声音传出:“诸位辛苦了,欧阳将军听令,京都卫将场间药兵分尸烧毁,就在这里。”
欧阳破一愣,眼中有一丝疑惑,暗暗看向章淮安,心道兄弟给个提示啊?
章淮安在一旁喘着粗气,用手指了指那边站立不动的药兵。欧阳破立时明白,知道这些满头苍发之人就是造成如此景象的罪魁祸首了,急忙回道:“微臣领命!”
京都卫顿时出兵处理这些药兵,此时的药兵身体仿佛比寻常人还要脆弱,不过盏茶时间京都卫便是将分尸的药兵推在了一起,然后一把火下去,熊熊烈焰便燃烧起来,那些尸体发出了呲呲呲的声音,泽王精心培育的五千死士就此化为飞灰。
看着药兵被毁,泽王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穆隼,笑了笑:“相爷,想不到你我一番情谊,到了最后居然还是做戏,着实无趣啊!”
穆隼佝偻着背,没有出声。泽王微微摇头,转头看向太子,说道:“皇兄,你从一开始便知道我要造反了?”
“你领圣旨的那晚,穆相便是提醒我了,只不过没想到你的手段如此厉害,今夜若不是聂大人相助,恐怕你就赢了。”太子自嘲一笑:“是我太过自负了。”
“哼!”泽王却是冷哼一声:“我大恒未来的皇帝,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你还坐什么龙椅,又如何灭了北漠的那顶王帐。”
太子摇头苦笑,无奈道:“你居然还惦记这事?”
聂离看着这兄弟二人的对话,心中颇感佩服。真要说起来泽王也算是颇有雄才,只这番气度,便不是常人可及,更何况其之前在朝堂之上所作所为恐怕大部分也是在演戏,如此看来,其心机之深比之太子也未必逊色多少。
这二人谁做了皇帝都会是个好皇帝,反正都不是好人,好人做不了好皇帝,就比如现在太极宫的那位。
大恒承德帝,二十年前血乱中登上龙椅,绝灭王杀了一批人,他又杀了一批人,这条登上至高权位的路注定是白骨累累、尸山血海,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坐稳那个位置,才能统治这个天下,自古帝王最无情,仁者可治天下,终不能驭天下。
天边的金日终于升了起来,灿烂的金黄洒满了整座皇宫,太极宫前的烈火即将烧尽。
总管太监洪安的略微颤抖的泣声就这般传进了众人的耳中,随后响彻了整座大殿。
“陛下,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