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恬静。
边关战士的欢呼声是那么的热闹,那么的动心。
张勋阳笑着,眼睛眯成了缝,道:“还望陛下,来年清明,不要吝啬一把纸钱。”
·
林冼等人站在门外。
天边春雷动动,却只闻其声,不见一丝雨。
门内是张勋阳和刘义二人。
大门紧闭,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着什么。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的等待着。
林冼垂着脑袋。
腰带勒到了极致,却依旧有些宽松。
一门之隔。
林冼安静地像是个木偶人,一动不动的站了一个时辰,一句话也不说。
丞相大人啊。
林冼知道,这是一场诀别,一场无声的诀别。
是生死诀别。
也是这场改制的诀别。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黄粱一梦、昙花一现。
张丞相的离去,这场改制也将分崩离析。
盛世大端。
盛世大端究竟在何处?
在这梦里的长安城?
都没有见到。
像是夜里的萤火虫,那么微弱的光芒,那么的闪烁和吸引人,可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消失的一干二净。
林冼抬头,看了看天。
一望无际的黑暗。
心里好冷,好空。
他的身边没有那个人,那个说着陪着自己一路走下去,摘星辰的人。
长安繁花万里,真的很迷人。
孟子期远远的看着独自一个人站在远处的林冼,在阴霾之下,林冼四处没有一个靠近他的人。
卢秋年想要上前去,却被孟子期拦住。
孟子期摇摇头,道:“让他自己待会儿吧。林大人才是最伤心的人。”
卢秋年看着林冼,叹气,“真是个痴人啊。”
“谁又不是呢?”孟子期笑道。
卢秋年摇摇头,道:“是啊,都是痴人呢。”
更与痴人说笑,谁又不是痴人?
这场改制,多少痴人的幻梦。
·
肃穆的白色挂满了丞相府。
漆黑的棺椁安放在堂中,一丈高的长香可以烧上整整三日,一对鲛人泪的蜡烛也可以七日不灭。
逝者如斯。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和宁静。
北方战乱已定。
张丞相的养子张将军正奔赴回京。
可是又能如何呢?
已然是见不上最后一面了。
世间太多不定事,生死一瞬,阴阳相隔。
林冼换回了从前的白衣。
那似雪白衣,真的很配林冼。
可是这回,林冼真的不想穿白衣。
这白衣,不是林冼心中想穿的白衣,而是承载着万分沉重苦痛的白衣。
张勋阳一生未娶妻,只有一养子。
堂堂一国宰相,死后竟无后人堂前跪送。
一身白衣的林冼已经在丞相府跪了两日。
张勋阳死后,刘义罢朝七日,直到送张勋阳下葬入土才恢复上朝。
刘义来过几次,看到林冼跪在堂前,只是远远的看了看,便离去。
生死向来如此容易。
刘义望着堂中的那一口静静躺着的黑色大棺。
那个仿佛昨日还在谈笑风生的人,转瞬便只能够安静如斯的躺在这冰冷的棺材中。
穆忠啊,穆忠。
刘义心中有声音在呼喊,在呼喊着那人的名字。
可是那人不会再回答,不会再回头看他。
他真的只一人了,只一个人在这长安城中,守着那冰冷的龙位,听着别人一次又一次的高呼万岁。
江山依旧,故人不见。说到底都是事态万千,怎知下步如何。
·
厚重的棺椁被八个壮汉抬起,漫天的纸钱飞扬,像是这春日里忽然而来的一场大雪,慢慢悠悠的倾洒在这天地间。
往昔热闹的长安街,没了欢声笑语和鲜艳的色彩,这里是一改往日的肃穆冷清。
此刻只有一队人行走在这。
大端的宰相。
大端朝文韬武略的张勋阳张丞相。
此刻却平静安详的躺在那密不透风的黑色棺材中。
浩荡的送葬队伍从长安城的心腹之地向着城外缓缓而行。
忽而马蹄声凌乱,风尘卷起。
伴随着一阵马的嘶鸣声,一面黑底红字刺绣的“端”字大旗忽然出现于眼前。
马首之上的人带着狰狞的麒麟面具,雪白的头发在风中摇曳着,称着这漫天的白色纸钱。
看着停下脚步的送葬队伍,为首之人下马来。
一双红瞳像是从地狱而来,紧紧的盯着那口黑色的大棺。
身上的甲胄破碎,上面沾染着吓人的血迹,甚至还可以看见些血肉。
金属甲胄磨擦声响,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
那人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手中的□□直立。
红色的眸子里像是要涌出绯红刺眼的血液,流淌出来却发现是一行清泪。
“儿子,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