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宋墨并没有跟两个徒弟待在一起,做什么师徒互动,而是自顾自修炼去了。
宋元睁着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望着宋墨离开的背影,直至宋墨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才回过神。
钱满坐在圆凳上,托腮望着宋元,两只短短的小腿晃来晃去,小巧的脚也互相拌来拌去,活像两朵迎风晃荡的白玉兰。
屋子里有种不和谐的静谧,钱满习惯了热闹和嘈杂的生活环境,有些不适应现在的生活。正当他心头一时浮现迷茫的感觉时,宋元开口打破了这份如镜面般的平静:“师弟,说起来师兄还没跟你好好聊过呢。乘中午午休这段时间,要不咱们好好说会儿话吧。”
宋元白净的面颊水嫩如豆腐,充满了亲和力——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黑黑的眼睛像映照着银河的镜子,清澈又朦胧多彩,粉粉的薄唇勾起纯良的弧度,给人一种刹那间岁月静好的错觉。
钱满固然是长得漂亮,但却只是又皮无骨的孩子罢了,只能给人一瞬的惊艳,没有内涵和底蕴,并不耐看。他被宋元的笑容和试好轻易打动,就道:“好啊。那师兄想聊些什么?”
宋元道:“不知师弟原来是在哪里生活?”他个子比钱满高,便蹲下来讲话。
钱满本人也注意到这一点,心中微微有些触动,却不是很深。他道:“是在桐桐镇的钱家酒馆里。那个地方终年点着红灯,聚集了很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不过现在大家都…死了……”他虽然并不为此伤感,但还是有些惆怅。
宋元闻言,觉得师傅果然是个好人,还脑补是宋墨捡回钱满这个孤儿做徒弟抚养的一系列事件,但事实跟他想的大相径庭。因为不小心揭人伤疤,他立即道:“抱歉,没想到……”
钱满无所谓的挥挥手道:“其实我也正想离开那里,去更广阔的地方看一看。师兄…这是我家没了,又不是你家没了,你哭什么……”他结尾那句“你哭什么”实在是充满了深深地无奈。
钱满看着一脸愧疚,眼中水汪汪盈满眼泪,卷长的眼睫毛上挂着好多颗水晶珠的宋元,有种莫名的负罪感。他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只好手足无措的擦着宋元眼中的眼泪,一遍念叨着“别哭啊,我没有怪你”。
宋元哭了一会,吸了吸鼻子,抹去脸上的泪道:“师弟,你这么坚强,真是让师兄自惭形愧……”说罢,他站起身一副备受鼓舞的样子,哽咽着道:“曾经师兄不过是个孤儿,曾被一户人家捡去收养,不知生身父母。但是好景不长,那户人家在一场大灾中全死了,只留下师兄一人……心中便一直挂念着此事不放……”
钱满道:“呀,师兄你的遭遇听起来真惨!”说罢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一副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赶忙捂嘴“掩饰”。
两个孩子虽然经历过很多的磨难,但都还有一颗未曾被岁月侵蚀的心。他们交谈着了解对方的过往,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过完懒散的中午,两人下午被宋墨差使去砍竹子。
访翠苑后山上面长了一大片茂密的、不经人工修饰雕琢的竹林。
在去后山竹林的路上,宋墨轻装上阵。
宋元腰间别着铄亮的砍刀,肩上扛着一个比人大一半多的藤椅,小小的人面颊通红,低垂的额头上悬着圆滚滚的汗珠。他嘴唇紧抿,咬牙不喊一声累,也不敢哼一声,只知道低头跟着那黑底黑锻的长靴走过的路迹不断前行。
相比之下,钱满就轻松许多了。他腰间悬着砍刀,胳膊挽着一个精致的黑漆食盒,蹦蹦跳跳的走着。他虽然同情宋元,但是介于宋墨的原因不敢吱声。为了减轻内心的负罪感,他左瞅右望,就是不看宋元,算是无声表达自己看不惯宋墨的做法。
宋墨不是看不出两个孩子的想法:“宋元觉得这是师傅对他的栽培考验,而且他年纪比钱满大,所以理应承担这份工作。而钱满虽然具有柔软的内心,反抗的想法,却没有那个迈出一步的勇气。”
初入竹林,便是满目苍翠。细细的竹子清秀挺拔,一株株密密排列,杂乱却别赋美感,随风摇晃,震荡出一种自然的磅礴气势。
竹叶与风的交错,碎碎如呢喃的声音令人心神宁静,思想辽阔旷达。
宋墨让宋元把椅子放下,然后姿态随意的躺在藤椅上。
宋元喘着粗气,想要低头回避宋墨凝练的目光,但还是忍住了,只是转过身,一只手扶膝,一只手捂着口鼻,低声喘气。
钱满识相的将食盒打开,然后动作流利的将一壶名叫“梅花知雪”的茶泡好,再恭恭敬敬递到宋墨手上。
宋墨看着瓷杯里乌黑色的茶叶在已经深红的茶水里翻滚,形态如寒冬腊月的梅花,轻吹口气,袅袅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押一口茶水,味苦而甘,余味无穷,嚼到茶叶,便能尝到穿透舌尖的凉意。
修炼是必要的,但享受和放松也是必要的。
宋墨押了几口茶,就挥手指使徒弟们去砍有年份的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