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青洛去取浆洗衣物,回来告诉季子,庄夫人声嘶力竭地在王驾前痛哭求情,公子申也被吴王打发回姑苏了,怕是要重罚呢。
季子面色平静,仿佛青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晌久,她嫣然一笑,道:“青洛,你可是越来越沉稳了。”
青洛微笑道:“谢夫人夸赞,奴婢是殿下宫里的人,自然不能丢了太子的颜面。”
季子长长地舒了口气,畅快道:“这入秋了,天气变得凉爽,殿下跟本宫也得了个清静。”
“这样子多好,殿下与您费犯不着为不相干的人费心劳神。”青洛轻快地说道。
“现在还不行,本宫还要替庄姬去向大王求情呢。不然,岂不枉费了她常常来看本宫的情分。”季子把玩着庄姬送的珠玉,意味深长地说。
“夫人真是心善!殿下顾念手足之情,在大王寝殿外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了。这会子去,恰恰能跟殿下碰个照面。”青洛恭谨地回道。
“哦?也是,人多好办事。走吧,咱们顺路再邀上其他几位夫人,一起去向大王求个情。”季子面带忧伤道。
“是。”青洛心如明镜,笑而不语。
离宫前的练兵场上,孙武依照‘行军图’所载阵法,让将士们分阵逐一演示。阵式玄奥多变,目不暇接。吴王阖闾观罢他们的演练,惊叹不已。他对同行观阵的夫差吩咐道:“此图精深玄变,你多与孙武研读。”
“是。孙将军果然厉害,短短几日,就令军阵变幻莫测,儿臣心悦诚服。”对于孙武的才能,夫差亦赞叹万分。
“本王的几个儿子中,惟你成器。踏踏实实地跟随这些能臣武将学,吴国的将来就交由你了。”若说从前阖闾对夫差尚存一丝疑虑,从此刻起,他是真心地将王权的将来交由夫差来掌管。
“儿臣不辜负父王厚望,定虚心请教伍、孙二位将军之绝学!”夫差信心坚定地表态。
“嗯,很好。”吴王非常满意夫差诚心好学的态度。接着,二人专心观看起孙武指挥着王军演练。阖闾目不转睛地盯着来回变化的军阵,感叹道:“王子城父真乃神人也。”
“想当初,齐桓公凭着此图称霸天下,其后人竟企于王位而至宝图于不顾,齐室衰落自是情理之中。”夫差嗟叹道。
“冥冥之中,似乎与我吴国有缘。”阖闾欣慰道。
“不知持图者是谁?竟能取得齐国至宝?”夫差猜度着。
“此人非达官即显贵,必为桓公所信之臣。”吴王分析道:“诸公子背后各有大臣匡扶,想必持图者所支持的公子,在诸子争位中,败下阵来。成王败寇,被新王追杀,才一路南下逃亡。”
“父王娓娓道来,如身亲观。”夫差深为叹服:“据荀誉所言,其祖上流离失所,想来即是如此。难怪他不肯就仕于朝廷,或许是担心再遭罹难。”
“寡人不是桓公,你已是太子,自然不会发生诸子乱政之事。他若想从仕,寡人虚位以待。”吴王望着远处操演的军阵,沉吟道:“他即怵于王都朝事纷纭,就遂了他意愿,不入王都。渎川周边几个邑镇,事关姑苏安稳,需要得力且忠诚的人去掌管王都的重要防线,就让他去出任,看他意下如何?”
“父王安排得甚好,荀誉所学有用武之地,想必他对父王十分感激。”夫差高兴道。
“不过是个小邑而已,怎么你比他还兴奋?”阖闾奇视着他。
“不瞒父王,在渎川几日,儿臣与他十分投缘。因此,一心想让他毕生才华能得以施展。”夫差讲了他们在渎川相遇的情景。
“既然你如此看重他,寡人就再赐他令牌一枚,遇有紧急要事,无须奏报,即可进宫面见寡人,免去层层上报的烦恼。这样,他总该安心了吧。”吴王道。
“父王思虑周全,儿臣夫荀誉谢过父王。”夫差眉梢上扬,目中带喜悦。
阖闾望着夫差兴冲冲的面容,眼露慈色道:“你自幼少深交之友,父王为他,更为你。”一番话,听得夫差眼角泛酸,强忍泪花,假意观看将士们的演练。阖闾也未再说什么,集中精神盯着变幻莫测的阵式。
入了秋,天气渐趋凉爽,合宫上下回到姑苏王宫。秉着吴王照护,荀誉赴任渎川等邑。消息传到季子耳中,自为芊芊欢喜。夫差亦受吴王重视,属以重托。因此,白天大多时间于吴王身侧旁听国事。季子喜忧参半,喜夫差终获吴王珍视;忧夫差,无瑕陪伴着她。
这日晚膳,亦是季子独自食用。她面对着可口的饭菜,无甚食欲,草草吃了几口便停了箸。倚在窗台旁,蔫蔫地看着青洛、婧云收拾。这时,门外隐约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季子正纳闷。夫差高大的身影便已出现在视线中,朝她吟吟含笑。
季子惊喜交加,猛地扑到他怀中,娇嗔道:“不是说不回来吃吗?怎得这时辰过来?”
夫差凝眸望着她道:“听闻有人食不知味,本宫放心不下,所以特来相陪。”
季子玉脸微红,撒娇道:“谁呀?我怎不晓的?”
夫差握着她娇嫩纤手道:“忙了一整天,饿死了。”
青洛、婧云早将菜肴摆回桌上,季子连忙拉他至桌边坐下,不停地给夫差夹菜,看到夫差大口大口地吃相,甜滋滋笑着。夫差见季子一味笑着,嘴里咀嚼着,含混不清地说:“你也吃呀?”
“好。”季子笑靥道,她此时方觉自己尚未吃饱,重又拾起银箸,陪夫差用餐。用过晚膳,二人又食了些香甜果品,便在宫苑花园里小憩。暮色如烟,微风透着清悠。夫差环揽季子入怀,好不柔情。季子不无感慨道:“长长久久若如此时,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