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里的将士们自知理亏,鸦雀无声。听凭夫差训责。在夫差雷霆震怒下,双方开始冷静,渐渐地,似有悔悟。夫差缓和语气问道:“解冷刺死无弃之事,都有谁在场?当日到底是何情形?误杀,还是借机故意而为之?”
“末将在场。”戎里、容峻异口同声道。
“戎里。”
“末将在。”
“你且将那日具体情形,如实说明。”夫差吩咐道。
“是,”戎里回忆细述道:“当日,无弃将军率弟兄们巡防回城,至一转弯处,看见一老农推着一车夏瓜慌张逃避。将军便策马上前盘问,谁知那老农言词闪烁,一问就慌,最后竟然将瓜车撞向将军坐骑。战马受惊,将军被摔倒在地。将军急怒,欲鞭笞他。恰好解冷练兵经过此地,他上前抓住马鞭不放,说是瓜农是城外百姓,不可伤之。无弃将军使力扯回鞭子,不想一脚踩在散落在地上的夏瓜上,失去平衡跌倒,扎在解冷的方戟上,当场毙命。”
“事发后,解冷将军痛悔莫及,欲举剑自刎,以偿无弃将军性命。是末将等竭力阻止,才暂得留将军性命。”容峻禀道。
“这样说来,并非解冷故意伤害无弃将军,对吧?戎里将军。”夫差目光扫过戎里,盯着他问道。
“是。”戎里低下头道。
“既然事出意外,难道不能宽容一点吗?都是曾经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兄弟,九死一生,能活下来不容易,非得再搭上一条性命甚至更多才肯罢休吗?”夫差生气地道。
戎里渐趋平静,嘴里却仍然嚷嚷着:“那无弃将军岂非白死了?”
“死者已逝,做再多争闹亦无济于事。与其非要争出个结果来,不如想想,如何让无弃将军的家人安然度过难关。”夫差提点道。
“将军之子尚且年幼,夫人亦是远嫁而来,在此间并无亲人。最近这些日子,末将见到她时,容颜消瘦,十分凄苦。”戎里说到孤儿寡母,嗟叹不已。
“戎里将军,你们皆知解冷将军向来秉直,若他能得存性命,必不会置夫人和孩子于不顾。既然事情出了,大家不要意气用事,冷静点,一起解决问题,你看可好?”夫差劝说着。
戎里暗暗揣度思量,眼前的太子,一心劝和,言语间分明偏向于解冷。他十分清楚,既便自己一心替无弃讨回公道,有太子照护,也只怕难以达成。而若他一味坚持追索,不但捋落太子情面,更重要的是,无弃妻儿日后的生存,确确实实难乎为继。即便自己能照顾一时,沙场凶险,身家性命系于旦夕,万一不测,母子二人何以安家?况且他与解冷从前虽常口舌相向,争一时高下,却不至于结下深仇大恨。当真让解冷以命抵命,恐怕他日回想,自己也是惴惴不安。此番太子出面,平息此事,不但自己可以借机下台阶,那孤儿寡母,自然能得到妥善安置。戎里平日素豪爽粗犷,此时心思却十分细致。从军十几年,他深知军情虽不如政情繁难玄奥,但也不是自己能琢磨透的,还是少趟浑水得好,免得招来无妄灾祸。所以,他当即决定,此事就此作罢,不与解冷、容峻继续纠缠、追责。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高招?”戎里装糊涂问道。
“昔日无弃将军征战沙场,屡建战功,当以厚葬。其妻儿食其邑户。另,着解冷择日登门祭奠,以表负罪,戎里将军意下如何?”夫差提议道。
戎里沉吟一会儿,觉无不妥,方点头同意。
容峻诚恳道:“戎里将军,之前是兄弟太过急切,才发生诸多误会,望戎里将军见谅!待解冷将军情绪稳定些,定亲赴灵堂,祭奠无弃将军。”
“你我虽不在同一账下,却都是生死兄弟。愚兄我遇事不够冷静,老弟别放在心上。”戎里性格粗犷,却也识趣,知道给予彼此下坡之机。
“小弟谢兄长宽恕。”
“哪里哪里,之前只愚兄太过性急,老弟别见怪才是。”
看到他们相安和好,互相谦让。夫差悬着的心落地,接下来,处理后续细琐之事,总归容易得多。
“戎里将军,今日是无弃将军头七祭日,你且先去祭奠,本宫稍候就来。”夫差吩咐道。
“是,末将告退。”戎里恭敬地走出营账。
“解冷将军在哪儿?”夫差问道。
“在监牢。”容峻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