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彤一直处在恍惚的状态,刘哥带她吃的什么,她根本无心留意,满脑子都是他在家具店门口说的话。她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窘迫过,准确地说,自她情窦初开起,男女关系上的主导权一直掌握在她的手中,即便几年前和远在加拿大的前夫离婚,她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六神无主,心慌意乱。
刘哥给田雨彤夹了块鱼肉放到她盘子里,田雨彤只顾低头吃,不敢与他对视。刘哥看她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心中暗笑,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田雨彤顿了一下,反问道:“你就没有话要和我说吗?我在等着你来问我”。刘哥笑道:“好吧,那我问你,你认识我时有交往对象这事怎么没告诉我?”。田雨彤道:“这件事是我不对,认识你之前我就几次跟他提出分手,但他一直不同意”。“那他现在怎么同意了?”,刘哥又问道,“是因为那个打掉的孩子?”。这下田雨彤知道刘哥的确听了个完整版,既然如此,再对他藏着掖着只会增加他对她的反感,索性实话实说,还显得自己坦荡些。“是的”,田雨彤答道:“其实我也有责任,以我现在的处境实在没办法多养一个孩子,如果他是个有担当的人,我会留下这个孩子,更不会和他分手”。刘哥没再说话,田雨彤此时倒觉得舒服多了,她抬眼看着他,等待着他对她的“宣判”。
刘哥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第一次在田雨彤面前抽烟,随着火光的明灭,烟雾迅速在他们之间散开,映衬得两人的面孔迷幻疏离。
刘哥并没有把刚才的话题延续下去,再开口时已经转移了方向,道:“我听孙甜说你姨妈到十一月就要从家具店撤资了,你找到新的投资人了吗?”。田雨彤有些气闷,这个孙甜完全成了刘哥的奸细,大事小情都向他汇报,她摇摇头道:“没有,有两个人正在谈,还没谈妥”。田雨彤又开始撒谎,她不想让刘哥认为她无能,也不想让他由此联想到她老妈的事已经影响到了她的信誉,实际上根本没人愿意入股。刘哥道:“孙甜还告诉我,你想在新建好的家具城寻一处更大的店面,如果你姨妈撤股,你再找不到新合伙人,你这个计划也要泡汤了”。“唉……”,田雨彤长叹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合伙人谈下来当然好,谈不拢我随时准备关门大吉”。刘哥看看她,问道:“我之前对你的承诺依然有效,你考虑得如何了?”。田雨彤一惊,她已经做好跟刘哥分道扬镳的准备,听他这么问,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刘哥看她愣在那儿,一只手在她脸前晃了晃,说道:“问你话呢,想了这么久,该想好了吧”,这不是问句,是催促她给出肯定的答案。田雨彤心里直犯嘀咕,这老头儿到底有什么阴谋?周齐的事他似乎并不在意,一个男人能在这种事情上大度只有两种解释:一是他另有所图;二是他根本不爱这个女人。既然不爱,他干嘛来招惹她?不是多此一举吗?那么只有第一种解释,他有阴谋!刘哥见田雨彤仍旧不吭声,又说道:“如果你答应我的请求,我可以做你店里新的投资人,并且出钱给你租一个更大更好的店面,地点任你选择;到我们结婚时,我会再送你一套房子,给你女儿找最好的学校,将来也让她和我女儿一样出国留学;另外,你母亲的债务也由我承担”。
田雨彤迷茫了,尽管她不止一次想过,刘哥承诺的内容无非就是上述这几条,可听他亲口列举出来依然充满了刺激性。她就这么把自己卖了?在如此难堪的境遇下?她何尝不想唾弃这“嗟来之食”,可那短短几条内容,哪一个不是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又开始怨恨,恨老妈、恨周齐、恨三姨、恨孙甜……恨一切她认为可恨之人,是他们出卖了她,逼迫她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刘哥见她活像个木偶,两眼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便推着她胳膊问道:“丫头,你是病了吗?怎么一直不说话?”。田雨彤被他推得回过了神,反问道:“刘哥,我和周齐的事你不介意吗?为什么还要跟我继续交往?”。刘哥语气淡然,道:“说完全不介意是假的,毕竟我是个男人。可转念一想,以你的长相和阅历,有男人喜欢你也正常。只要你以后安心跟我过日子,以前的事咱们都不提了”。
田雨彤更疑惑了,刘哥绝口不提喜不喜欢她,只一味强调帮她解决眼下的困局,让她安心跟随他,这么诱人的条件,换作旁人可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她不能不一想再想,这背后是否存在陷阱,等着她落入其中无法自拔?就如同一道数学证明题,一旦一个已知条件不能得到正确的推理论证,就会使后续论证结果的方向发生偏移,从而导致整个题目的答案错误。刘哥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赔本的买卖他肯定不做,他愿意在她身上投入这么多钱,他要得到些什么呢?
田雨彤不认为自己具备那么大的价值,她想起田暮雨曾告诫她:如果决定和刘哥在一起,就得安分守己。对!今天这种情况应该立刻去找田暮雨,让她来分析一下这道难题,帮自己解出个最佳答案来。
于是田雨彤说道:“刘哥,麻烦你等会儿把我送到友谊路的西塘小区,我要去找个人。你再给我最后一晚的时间,我保证明天给你答复,行吗?”。刘哥问道:“你要去找谁?晚上不回家了吗?”。“我侄女,晚上我住她那里”。“是那个和你同年的侄女?”,刘哥又问道,“你找她干嘛?”。“我要问她些事”,田雨彤道,“我和我外甥女有想不通的问题都喜欢找她”。“哦?”,刘哥笑道,“看来你这个侄女不简单啊,有机会我一定要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