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做同样的梦,我和小伙伴们站在宝峰山上,极目远眺,群山绵延千里,层峦叠嶂,无限江山无限美。山脚下的村庄,千百年来静默安详,孤独而坚定。村子边上的逝拔河静静地流淌,穿过空幽的山谷,流向远方。
山顶上的风,肆无忌惮。孩子们沿着曲折弯曲的小径快速跑下山,稍有不慎就会摔倒,却依然跑得像奔腾的骏马一样。等跑到了半山腰,景色骤然变化,一块块梯田,一层一层地整齐排列着。从第一阶开始往下跳,一口气飞到山脚下,每个人大汗淋漓,心情畅快。
孩子们穿过村子里坑坑洼洼的小道。东家院子里坐着几个农妇正在聊八卦,西边院墙边,几个大爷正在楚河汉界激战,吵闹声,呼喊声,根本无人理会。小伙伴们继续跑着,不大点个村庄,很快就穿了过去,绕过张大爷家的枣树,再跑过两块河堤地,就到了小河边。啪啦啪啦,还没来得及脱衣服,就开始你泼我,我泼你,全身彻底湿个够。等玩累了,大伙一字排开,趴在河边晒太阳,活脱脱像一群刚拔了毛的白条猪。
但凡生物,喜欢群居者多,否则就会被归为异类。这么多小孩,每天在一起,总该有个领袖。是的,大熊就是这群小孩的头头。
大熊比我大三岁,但连续留级两年,到五年级时,倒和我成了一个年级。
每天不管大熊走到哪里,后面总是有几个跟屁虫,少则三两个,多则十多个,浩浩荡荡的。连大熊拉个屎,都有小朋友在厕所里跟着,手里拿着个树叶,等着递给大熊擦屁股。
这要说当老大,都得有两把斧才行。大熊这两把斧也很有分量,一是胆子大,二是点子多,一个中心就是敢玩会玩,小朋友们就吃这一套。
大熊胆子到底有多大,没有人知道。很小就敢徒手抓蛇,手提着长蛇的尾巴,一抖一抖的,蛇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大熊说有一个办法更好玩,就是在地上挖个蛇身粗的洞,把蛇从头到尾放进去,然后大家在洞口跺脚,蛇就会吓得往里钻,结果越往里钻,肚子越鼓,最后肚子会爆开。大家听了就一齐转圈跺脚,齐声呼喊,像是围猎手无寸铁的俘虏。最终蛇肚子没有爆开,倒是被剁成好几段,在大熊家里被炖了汤。
我很怕蛇,更别说喝汤,但是站在小伙伴中间,胆子也大了很多,跟大家一起闹着,还生怕别人看出来我怕。
大熊还有一绝技就是打弹弓,那叫一个百发百中。往大了不说,往小了说,打知了是一打一个准。大熊也是似弹弓如命,随身携带,睡觉都要揣在怀里,可谓是看家本领,甚至上厕所都带着,一边拉屎,一边打墙壁上的苍蝇,居然也经常命中。最神的一次,十多米之外,打中了晾衣服的细铁丝,小伙伴们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熊安心做着自己的小猴王,都不想升学。时间久了,大家心服口服,大熊不免飘飘然。而实际上,谁又没个绝技,比如有段时间流行打纸炮,我就很在行,有次赢了大熊一菜篮子纸炮。大熊那里受得了如此羞辱,打到天黑都不肯罢休,非要赢回来。最终我把纸炮都还给大熊,才算了事。那时心里难受了好久,但都是孩子,不记仇。
大熊不爱学习,但我学习还算不错,也正是因为如此,大熊还是一直给我面子,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其他小伙伴也都围绕在周围,慢慢地在一个小学校居然也形成了五虎兄弟的称霸局面。到升五年级时,大熊王朝达到了鼎盛时期。
五兄弟依次为大熊,我,二蛋,猴蛋,虎子。光有五兄弟,略显寂寞,老大就按照大家喜欢的顺序,册封了五姐妹,依次为小玲,妞妞,小芳,冬梅,胖丫。一帮小屁孩,整的和大人一样。
小玲已经小学毕业,我,二蛋,大熊,妞妞,小芳,就即将是新的五年级的学生。猴蛋,虎子,冬梅,胖丫比我们还要小一届。
二蛋在大伙眼里是一个没有特点的小孩,没有特点因为没有性格,根本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或许因为如此,大家才看不到真实的他吧。
猴蛋就是一个软蛋,但是马屁拍得好,每天把老大伺候的服服帖帖,鞍前马后,脏活累活都干了,年纪轻轻就表现一奴才本质,妈的,真拿他没办法。
虎子是个鬼机灵,聪明的很,胆子也不小,并且时刻显露在外,恨不得取代老大的位置。老大自然不喜欢他,但看在也是一人才,就收留了他。
那年暑假,五兄弟在大熊家里决定学电视里《三国演义》桃园三结义一样结拜兄弟。大熊妈妈负责主持仪式,烧香,磕头,拜天地,还做了一锅饭庆祝,几个小屁孩就这样有模有样的结拜兄弟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喊得声音很大,都要撕裂了喉咙。
那段时间,五兄弟每天都聚会,搞得神神秘秘的。大家轮流做东,拿出家里最好吃的东西来款待兄弟,一边吃,一边看动画片。
有一次,猴蛋从家里还偷了老爸一包烟,我们学着大人抽烟的样子,一边抽,一边摆造型,酷劲十足。
大熊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总之不能闲下来,一闲就难受。夏天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游泳,逝拔河下游有一个拦河坝,就是一个小水库。因为水库里曾经淹死过小孩,家长到了夏天就很紧张,总是叮嘱自家小孩千万别去游泳。但小孩子不知道怕,家长越不让去,就越是想去。有一次,大熊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条拖拉机内胎,带着大家去水库游泳。我们一路滚着轮胎偷偷摸摸到了水库边,大熊和虎子两个手抓着内胎就往水库里游,结果还没游出十多米,就听见咕嘟咕嘟冒水泡的声音,才发现是个破轮胎,吓得哥俩一阵猛游,仓促回来,那个狼狈样,惹得人笑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