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惊雷起,老妪嚷嚷着收摊,夺走了濛昼与观沧手中的碗,不出半刻,人与豆花皆消失,唯有溟渠的捣衣人仍不愿散去。
青青长柳下,在豆大的枯火中,观沧隔岸看着捣衣人的锲而不舍,她也曾,也曾这样一千五百年,换取二十年的寿,熬透八年苦。
惊雷闪电接踵而至,雨越下越大,浇灭渠边枯火,一片黑暗中,捣石声依旧不断于耳,观沧畏惧这样的天气,它就像她在人间的最后一日,风雨交加,他们一次次地把她的头按进水里,她在一次次地抬头挣扎中看着竹池来,看着他的冷眼旁观,看着他的默然转身离去。
她领会之时,心渐渐枯萎成石,恨自己明白得太晚,她俯身捣衣一千五百年,奢求以此换真心,他能知情爱,到头来,唯有她身心俱疲。
观沧厌恶她在人间的日子,也厌恶园园的身份,那些记忆却深深刻进她的每一寸骨骼里,难以掩弃。
黑暗中,观沧在濛昼手掌上写字,三个字“忘不掉”,收手时便倏然离去,独留濛昼一人于溟渠旁,濛昼脑子回想起在人间的日子,越发深刻,对观沧心疼至垂泪。
翌日,濛昼精神恍惚,把气撒在菜上,炒白菜时,把醋猛倒,白菜成了名副其实的酸菜,揉面时,碱放多了,馒头又黄又苦,学生们要不就是酸得倒牙,要不就是苦得反胃。
王箬起床气严重,当场翻脸,跑到打菜窗口,把盛菜的食盘往濛昼面前一丢,没好气地问道:“那谁,这菜是给人吃的吗,又酸又苦?”
濛昼瞟了他一眼,直接把他还没吃两口饭菜收回,答道:“当然不是,是给猪吃的。”
声音之大,让饭堂里零零散散的学生全部听得一清二楚,这群人晚起,怪喜欢踩点去上课的。
然而此刻,晚起联盟十来人的脸上心里都布满“震惊”二字,纷纷停下筷子愣了愣,师姑说他们是猪?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王箬肯定是不吃了,王小爷绝不能受了欺辱,还巴巴赶着去吃人家的饭,他甩脸就走。
黄扶幼也不吃了,发黑的白菜,发黄的馒头,清汤寡水的白粥,这样的菜色吃了,肯定也是一脸的菜色,但鉴于餐饮是泓崖墟的垄断行业,她还是默默地摸走了两个鸡蛋。
汪眉奉还是吃的,但已在腹中打好了投诉信的草稿,鉴于投诉的被报复率高,他打算署名为不挑食的旺仔。
胡如轻啊,哦,这里没有他的戏份,他起得早,吃的早饭是金婶做的肉包子+皮蛋瘦肉粥,味道和份量都足以让他撑着肚皮子去自习。
一到十一月份,泓崖墟每个人都忙翻天,学生忙着复习,外加费尽心思地从老师嘴里撬重点。
老师也忙,忙着出题,忙着应付学生突如其来的问题,因为他们哪是在问问题,他们是在变着花样在找复习重点。
可无论学生怎么无孔不入,老师还是严防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