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单于斜靠在毛毡上,月氏乘了杯酒递到单于嘴边,“大王,气大伤身,王后是因为太过在乎您才瞒着您擅作主张的,至于乎韩邪将军,也是在乎自己的妹妹。”
月氏轻掩嘴角,谈笑道:“咱们这草原上谁不知道将军他第一紧要的就是王后了,别说是擅自出兵,要是王后受了委屈,将军可不管是谁,都要提刀就砍的。”
眼看着单于脸色更暗,一把拿起酒壶直灌酒,月氏眼中幽光闪过,“只是可怜戒卢诚心向大王臣服,妾可是听闻那郦殊公主倾城之姿,堪比神女下凡,妾身也是想见一见呢。”
单于眼中凶狠之色一闪而过,继而对月氏玩味道:“我若收了美人,你还不得哭鼻子了”
“大王说笑了,妾是什么身份自个还不知道吗。”月氏强笑道,又轻微低头,将手掩上半边脸,似是羞涩了一般。
单于先看到的是纤纤玉颈,喉咙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便看到了因抬起手臂衣服滑下显现出来的鞭痕,眼珠一紧,“王后又鞭笞你了?”单于脸色紧绷起来。
“是妾做错了事,王后教训的是。”
“这个女人,眼里还有没有孤!”
“大王,求您,千万不要去找王后,妾求您了!”月氏拉着单于的衣摆磕着头,眼中全是恐惧,单于看着月氏的神情,怒火直往胸口冒,“呵,她是要爬到孤的头上了!”说着便走出去帐外,“来人,即刻将王后禁足,除了吃食,不准任何人进出,着狼营十卫来见孤。”
月氏脸色平静的站起,让贴身侍女拿药过来,自己轻抚右臂疤痕,“不枉我留着这条疤痕几天没搽药。”
“夫人,你这又是何必,回头王后又要找您麻烦了。”侍女为月氏轻轻上好药。
“纵然我不做什么,她又几时放过我了,更何况,”月氏手心搭在肚子上,脸色坚定“为了他,我也必须争。”
楚卫是中原人,是郦殊小时候在沙漠里捡回来的,当时才五六岁的样子,她记得特别清楚,遇到他的时候他就跟失去母亲的幼狼一样,面对那么多的人明明眼中害怕,身体却似乎又防备着准备攻击,有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郦殊把他带了回去,认识中原字的巫医说他身上带着一块奇怪的玉石上面刻着一个楚字。郦殊说要让他做自己的护卫,因此给他取名楚卫。后来他们一起长大,楚卫从小就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武艺更是很早就超过教他的宫廷侍卫长了,父王对楚卫也很满意,为他俩早早订下了婚事,若不是鬼戎这次灭了戒卢,他们也早已完婚了。
“乌孙不会帮我们的,今年草原粮草充足,单于一直联络各部落想要攻打中原,王后一族是鬼戎大族,她哥哥是右贤王,单于在这个时候不会想失去任何一方的支持,他会给乌孙足够消气的礼物,乌孙又何须为了一个附属小国多费心呢,只有戒卢,戒卢,除了我们没有人会在意的.......”郦殊恨道。
“姐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朵兰哭泣地问道,之前堂兄带着她奔逃,为了保护她已经被鬼戎兵杀了。
郦殊看着妹妹和剩下的十几个护卫,紧咬住下唇,低声道:“我们去中原!”
郦殊和楚卫一行人在璟国边城安溪镇暂停了下来,这里人员混杂,各处来往经商的人比较多,很少会有人询问他们的来历。郦殊让侍卫租了宅院,准备在此地稍作停留。
郦殊将妹妹阿朵兰安抚好,便站在庭院一棵桑树下,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想着这月亮跟戒卢的也不一样了,中原人常说的物是人非,也不对呢,她好像再也回不去以前看月亮的地方了。
这几个月郦殊他们扮作一对商人夫妻,中原人丈夫娶了胡人妻子,在此地采买东西。楚卫本就是中原人,换上一身中原人的衣服根本无人怀疑他的身份。以前郦殊觉得楚卫穿着戒卢宫服在一群侍卫中十分出色,如今看着身着一袭玄色的长襟华服似乎更为合适,好像他天生就该这样穿。安溪镇这鱼龙混杂之地,也没人去细查身份,更无需在意穿着有没有违制了。
安溪镇作为璟国的边境,常常是中原人胡人杂居,各路往来的商人,胡裘貂帽,高梁挺鼻,肌肤白皙,深陷的眼窝,还有那绿色蓝色各色眼珠的人亦是常见,郦殊和阿朵孙等戒卢人褐色的眼珠在其中并不起眼,只是她们过分美貌的面庞需要遮掩一下了。因此平日里她们两个也并不常出门,偶尔需要见人的时候可以戴上面纱,安溪镇时有风沙来袭,人们也常作此打扮,并不稀奇。
最近楚卫带来了鬼戎的消息,鬼戎王对于乎韩邪和王后的擅作主张十分不满,让这位左贤王割让了一小块地方给乌孙,向巴里坤湖西部迁移,以此平息了乌孙的怒气,没人在意曾经有一个叫戒卢的小国消失了,除了偶尔有人对那位戒卢的美人公主惋惜一下,旁的也再没有了。听说鬼戎王也言明不准再提起有关郦殊那可笑的预言了,王后也不敢再闹下去了。
“吱呀”一声,前院门打开,是楚卫回来了。前两日楚卫决定离开安溪去南边的大城打探一下,找个适合安定下来的地方以图日后。
郦殊正在院中等着楚卫,先是细细打量楚卫看是否有受伤,而后则看向他身后的几人,一位老者带着几个仆人,老者气度非常人比,郦殊虽不太识得中原服饰,却也能看出他那一身面料极好。
楚卫迎上前去,对郦殊介绍道:“这位是夏之信夏先生,是从东虞游学回来的,我恰好遇见他们被几个流匪袭击,便帮忙拿下了。”
郦殊轻微伏身颔首,是这几个月跟中原人学的规矩。
老者亦颔首一笑:“小娘子惊扰了,我回国途中见外面狂风大作,恐大雨侵袭伤了书本,便让侍卫提前运回城中。就见离安溪镇那么点的路,谁想偏偏会遇到匪徒,那几名悍匪也是极为凶狠,老夫这身骨头怕是折腾不起,幸得楚公子施手搭救,实在感激不尽啊!”
“夫君路见不平相助先生也是应当的。” 说着便对楚卫莞尔一笑,“我去让仆人备好热水饮食,先生就在此地暂歇一晚吧。”
“有劳小娘子了。”夏之信客气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