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女人。
陆离扭头回看,万物都隐藏在昏暗的天色里,风沙渐起,唯独她一身红色的衣裳艳丽无比,让陆离想起来往年锦园里那株石榴树枝头上开得正好的石榴花,算算时间今年也差不多开了,可惜自己已经远在千里之外。
此时这朵石榴花离他不过几尺距离,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约摸跟母亲年纪相仿,风韵犹存,不开口的话环手于胸前站在那里也称得上身形窈窕风情万种。
但什么叫“等他腻味了还给你”?
到底玉佩也不是她拿的,多说无益,听她所言似乎知道些什么,不如稍作打听。于是陆离又拉着缰绳转过来面对着她:“揽月是谁?”
“妙手揽月,不渡城无人不知。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迄今为止还没有失手过。”
也许陆离的表情实在太难看,她想了想又宽慰道:“不过你大可以放心,除非是拿钱替人办事,凡是他出于喜爱拿走的东西从来不会占为己有,至于归还的时间要看他喜欢的程度,少则次日,最多不超过三个月。”
说完毫无顾忌把陆离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看他长相出挑眼神锋利,却又因为眼角有颗泪痣显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无辜来,衣着虽然看似普通实则用料做工极为讲究,再加上座下那匹良驹:“小公子气度不凡,想必随身携带之物也不一般,那可就有的等了”
……看来宽慰是假,拐着弯幸灾乐祸才是真。
陆离无话可说,心道不渡城的妖魔鬼怪确实多,比起不择手段还自以为“盗亦有道”的揽月,显然这是个单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事已至此,还是先找到客栈安顿下来再想办法取回玉佩。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他就不信没人知道揽月的下落。打定主意过后陆离稍微安心了些,对着石榴花违心地道了句谢,准备骑着马往刀客说的方向去找客栈。
“且慢,”石榴花喊住他,语气正经了许多,“想必小公子对不渡城所知甚少,你以为这里何故叫做无回街?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外来者如果一个不慎哪怕只是落脚时选错了客栈,就可能有来无回,即使你武功高强,也防不住人心险恶。奴家看你年纪轻轻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于心不忍,便提醒你一句。”
“我倒看不出你竟然如此好心?”,陆离将信将疑,但不得不承认石榴花说的不错,明明自己方才没有察觉到任何恶意,结果玉佩说没就没了,说明这城里的确危机四伏,自己本想用悬赏的方式找回玉佩,恐怕真这样做了非但不能如愿,反而更招人惦记。
“算你有眼力见,我的确不是什么好心人。但我也说了,因为你生的俊俏才多管这一遭闲事,倘若你怕了就快马加鞭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规矩是要交过路费,这一点应该难不倒你。若你坚持要寻回失物,那就不免要在这里耗上一段时间,与其摸着石头过河,不如咱们做个交易?”
“愿闻其详。”
“我呢在这条街的尽头开了个小酒肆,这不夏天来了,天干物燥人的脾气也见长,有些客人喝多了不清醒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出不了人命但桌椅板凳免不了缺胳膊少腿。我一个弱女子做点儿小本生意哪里经得起折腾?看你背上的剑不错,常言道‘宝剑配英雄’,想必你也有一副侠义心肠。这样,你扮作我请来的打手,好处是我提供食宿,免得你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下药打劫害了性命,以及酒肆里人多嘴杂,指不定你能打听到揽月的行踪,只要你东西取回来,想走随时便走。”
她这番话可谓是说的信誓旦旦,言辞之间也想的颇为周到,笃定陆离会心动一般等他开口同意。
当然陆离也没让她失望,这的确是他当前最好的选择,稍加思索就接受了这个提议。
于是堂堂平乐侯的打手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不渡城看上去算不上繁华,地方也不大,城里靠近城墙的那一圈基本上为居民区,住着些老实本分的平民百姓,大多数都是战乱时期从其他国家逃亡至此的难民,慢慢稳定下来过后,靠做些手艺活养些家畜跟种地维持生计。
往内城走便住着各行各业的商贾,这里的商业发展的尤其兴盛,店铺开了一条又一条街几乎聚齐了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堪称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
城池的最中央有一座华贵的府邸,据说世代不渡城的城主都居住于此,不过谁也没见过,想去一探究竟的人倒是不少,但通通无功而返,连带着城主的庐山真面目也渐渐邪乎起来。
与陆离从游历手册上所了解到的有所出入的是,所谓的高危去处其实只针对于手无寸铁的人,毕竟这里面有穷凶极恶的逃犯跟冷酷嗜血的杀手等等各种危险人物,日子过得好好的实在犯不着来冒这个险。
不渡城的大门除了特殊时期似乎永远是敞着欢迎任何人的,只是不同于原住民都有记录在案若出了什么事城主势必不会坐视不理,外来者则没有任何保障,运气好或者有自保能力来了便见识一番,走的时候缴纳一笔视人而定的出城费即可,运气不好就轻则破财消灾重则丧命于此了。
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他们不缺银两也不怕死,他们独来独往生性不羁崇尚武力,无奈太平年间这在各国都是不被允许的,与其躲躲藏藏逃避朝廷的抓捕,不如干脆找个不受管束的地方快意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