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钩‘簌’的一声飞来，赶赴在路上的夏唯闻声偏头时，还隐约看到银勾上面沾染着哥哥的血迹。她吃痛一转身，欲图甩开这些长勾，还未落地，斑驳的天空上又布下了三十几张冒着寒光的长钩。

冰冷的触感钻进了她的身体，长线带着铁钩旋转，夏唯浑身上下都被这些铁刺刮破，片族人一挥手将她甩到了地上。

额间渗出的血液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夏唯匍匐在地上凝视着这些逼近的人。抬手两三下擦开血液，晶亮的红眸就露了出来，眉眼沉沉留意着前方的动静，但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刀戟磨牙吮血地砍了过来。

场上的少女警觉到后方的动静时，看到这些近在咫尺的黑刃被一道更为玄黑的妖力击碎。深墨一样沉敛的颜色却给她带来了光亮，黑色短打的少年如松般出现在了她的身边，眉目中一横，妖力将对面一线的敌人击溃了大片。

“小唯”将夜蹲下身来，唤了唤她的昵称，伸出一只手臂从她的腰肢揽过，带着伤痕累累的夏唯来到了空地上。他低头看着她破破烂烂的衣服，里面是骇人的道道血痕，为她提了提衣角沉声道：“站在我后面。”

场上的形势越发剑拔弩张，夏唯在哥哥怀中，看清楚这个人相貌健全的样子，应声点了点头。站起身，继续警惕地看着对面的敌人，同他说道：“林间有羽客族的人，此外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埋伏。”

哥哥转眸看了一眼满身是血的她，注视着敌军问道：“你还能继续吗？”

“嗯”夏唯凝聚起妖力道：“我要和你一起逃出去。”

对面的人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突然全都涌了上来。临界边线的将夜护在夏唯面前，背对着她说道：“你去界外！你有安束联宇咒，魔人没有办法追过去，之后你就不要再回来！这片大陆对你来说已经失控，只要不回来，没有人能在界外找到你！”

夏唯看着她身边最后一个陪着她的人，纵有万般不舍的心意也被战斗生生遏制。现在她要在十几秒内听明白他说的话，并做出决定，夏唯终是移步转身，出发的那一刻，开始和她的哥哥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也在出发的前一刻，她看到那个少年离去前，转身好似说了一句——抱歉。

夏唯无从去问他想表达什么，她和他分开后，就一直往南面跑着。到她穿过那面壁障时，腕间安束联宇咒的光芒闪了闪，夏唯就毫无阻拦地来到了这片河清海晏的大陆。

边境总是荒凉，她走了半月，连零碎的事情都说不出几件。只记得在陌生安宁的大陆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许久，直到她瘫软下来，倒在了一座美不胜收的城池面前，她看得见那是一座粉嫩的城池。

薄弱如蚕丝的意识断开前，夏唯的手指触向了九城的空气，想着这样干净的地方，能容得下鲜血淋漓的她吗？

脑海里的空白随之宣告结束，从其中走出来的夏唯，穿着九城的白色短袖听见了长老的问话。她没有抬头，眼神中是一片生疏的漆黑，看着前方回答他道：“没有了。”

“那就帮我们一个忙”远处有人跑来，尊他一声‘万长老’，那人让开之后，夏唯看见了一位穿着白色短袖的羸弱少年。万长老也看着那位少年，和夏唯说道：“控制住他的能力。”

对面那位和她一样矮小的少年，几乎瘦削得连衣服都撑不起来。站在那儿，看着从脖子到手腕，肉眼可见的地方几乎都被绷带敷住的她。

夏唯问道：“我怎么帮？”

“你是魔，他是半仙”万老问道：“你觉得怎么帮？”

“相生相克容易伤及性命。”

“他被仙力侵蚀成这样，生与死的已经不重要，你能多救一点是一点”万长老看着夏唯说道：“他有控制菡凌仙剑的仙力，就是斩杀第一代魔魁的仙剑。”

万老话说到这里，刻意看了她一眼，想用魔魁的名头震慑她一下。但这女生静静听着他的话，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万长老便移走了目光继续说道：“现在他也被反噬得差不多，你如果能帮九城控制住他和仙剑，九城允诺给你一个十年的暂居资格。”

少女看着对面，有人粗野地拉起了少年肥大的袖口，上卷到平肩的位置。她看见了一条约七厘米长的印记，像是一道剑伤，又是一道胎记刻进了他的肌肤里。

“他的名字叫柴域，是一位即将暴毙的人神之子”九城万长老的下属，站在只及他腰间的柴域旁边，手搭在他肩膀上道。

那个像是发育不良的少年，站在八步远的距离外，任由别人像介绍生物一样地介绍他。他只有一双没有光亮的眼睛，没有表情的脸，呆愣愣地看着夏唯。

“我答应你”夏唯的目光不变，那个被尊为万长老的人在余光中瞥见了她那双紫眸，眼底含明隐迹的锐气，夏唯看着柴域说道：“我们一言为定。”

对面的柴域只是静静看着夏唯，没有反应地听他们说完，随后没有回应地往家中走去。

长发落在肩侧，穿着九城白色短装的夏唯抱着自己的衣物，显得身形小小的。她在走去九城为她安排的平房时，发现柴域的家不出意外地安排在了她的隔壁，藤黄的门上什么装饰也没有，门的一旁也干干净净。

几周之后，夏唯解开了绷带。在她深居养伤的这段期间，很少看见有其他族人来过柴域的居所，来的那些都是发通知或者直接带他去实验室的族人。

柴域的生活每天三点一线：学校、回家和地下城。

而他每一次从地下城中央的实验室回来后，原本清瘦的身形只会显得更加清瘦，不爱说话的他只会变得更加沉默寡语。

答应了九城的夏唯，在这段时间内，也思量着柴域一事的解决方法。她最初的意图，是期望能根据压制收敛火亦力量的方法，以及神戒克制她妖力的原理，制作出一件能够盛放柴域仙力的魔物。

可柴域从未和她讲过一句话，甚至在这期间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没有进展可循的夏唯，有时候就站在廊间，她摸摸萦风橙环，会想起远在魔界的将夜。凶多吉少地和他走过了十年，不知道这一次他又会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他是否能再度完好无缺地回来，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一声抱歉是什么意思。

慢悠悠的云扯来一片阳光，为自己暖和了身子，这里的风就像是年迈的老头，总是不愿意跑动。夏唯在九城待得时日越长，会越发喜欢这里的花草风木，一毫一厘都让人觉得可爱而又惊喜，甚至能抚平她惝恍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