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没有!”仇冉下意识地否定了。
看向餐布上端坐着的仇然,他正拿着筷子的上头,单肘压膝盖,斜倾着身子。
筷头探入木盒内,每每动筷都显得不急不慢,也从来不挑不拣。加之这少年修长的身形,雪白的里衫,静淡似云的眸子,硬生生能将野餐吃出玉盘珍馐的高贵感。
他道:“这事无妨,你跟着南辰也好,毕竟他是从玄天过来的。”
端着木盒的小冉,听哥哥说完后,面向南辰问道:“南辰哥愿意吗?”
他笑:“还有哪个敢拒绝你?”
夏唯听了会他们闲谈,看发丝飞舞的小冉闲不下来地找他们打闹,她不吵不闹地吃着自己的饭。
早间收到青蔓緋衣的指示,通知她前往南山外,赴南宫行会。夏唯待他们各自散去后,找九重天的南秦知老师请了假,收起九瓣荷莲的手帕,往火族外头奔去。
溪边郁青,潺潺流水。天阴无风日,夏唯抬眸望望,看来是‘天网’特意挑的日子,不知今日又会有怎样的风雨。
没有了上一回的派头,沿溪边的岸堤上只零零散散站了四五人。
那位白发少女站在零散几人的中央,笑意浅浅道:“十八代大人,好久不见。”
夏唯第一次见她便觉得有面熟之感,细细看来,越发同九蔓歌相像,她直言问道:“你是哪位?”
“我乃北宫玄武越枝”笑意渐浓,少女胜雪白发滑落到胸前款款道:“我是冥界人。”
冥界?
夏唯心中一沉,组织里有几位道界人,此前猜测九蔓歌组建青蔓緋衣的意图是在道界身上。现在知道的越来越多,她就越发觉得九蔓歌的心思不止区区道界。
深推细想又没方向,夏唯始终隔着他们几米道:“今日何事?”
浮空展开一张妖力勾画出的巨幅地图,丝丝银蓝色的线勾绕,山丘凸现,生动可见。越枝的纤纤玉手指着一处三面环山的广袤之地,眼里含笑道:“彻彻底底,毁了这里。”
她说是冥界人,用的却是确确凿凿的魔界妖力。
没有问出口,夏唯记下了位置,随即打算离去。发觉越枝没有走的打算,遂看了她一眼,她示意了下溪边一直沉默着的四人,夏唯望去。
一个生得如娇艳欲滴的鲜花般,坐在半身人高的枝丫上。其貌美好的少女穿着百褶马面裙,裙摆流苏轻轻垂到枝丫旁站立的那人身上,那个人的面色平淡得像是静止了般,不发一语。
少女一个跃身,撑着少年的肩头翻下了树枝丫,她走来两步朝着夏唯道:“瑶芳一族,南宫张宿饶宛卿。”
她又示意身后道:“南宫翼宿韩清露。”
夏唯对瑶芳有好感,点头示意。看向溪边散开的那两个人,一个鬼宿仇韩霄睇眄了她一眼,一个负剑的柴书博济楚似玉。
“都是南宫之人,都听你之命。”越枝说完,在如烟消散之前告知她道:“青蔓大人说要看到九城一片废墟。”
夏唯没有捕捉到越枝的去向,看着她纷飞化成的薄烟,听闻有人唤了唤:“朱雀大人。”
她看见袅娜娉婷的饶宛卿披着翼宿为她盖上的鹅黄对襟长袄,朝她行来一笑道:“我们走吧。”
“嗯”收回目光,夏唯不再停留此地,沁人的寒意也逐渐散去。
天阴而不沉闷,夏日的温度仍充斥在空气中,丝丝炎凉,淡淡花香。三面翠绿,一方草地,满眼的新鲜嫩绿,争抢着挤入肺腑里的清新空气。
舟上童子奏响,远方牧笛传来,九城一池映入眼帘。
人如风景景如画,天间雅色落九城。有羊肠路径直通入境,远望布局复杂,细品繁中有序。中央莲池里的花已经开了满面,在一望无际的城内,屋瓦阡陌中都染上了朦朦粉意。
那城旁数条淙淙流水,自悠山深谷淌来。溪流绕了九城好几环,平静的川流之上缀了几只扁舟,在延绵到城外的仙境中继续畅意独行。
曾闻传言道,遗落的神界,化作了九城。
青蔓緋衣的几人立于远处山崖,立在前头的那个少女远远眺望见了此情此景。她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可那道光流逝得太过,让那少女又无法捕捉。
“你打算作壁上观吗?”仇韩霄抱着手,问她道。
夏唯不与他争执,她抬起手,眸光陡寒,冰蓝的狐耳冒了出来。掌心微张,像是托出了菩提坐下的莲花一瓣般,一片霜花对准了泱泱九城。
九城中央莲池里浮动的花瓣凝结住了动作,底下的水面一声声冻成了聚块状,街边有人抬头望了望天空,从天而降的冰雪落在他的额头,封死了他的周身。
如若火山岩浆的蔓延,九城自上而下结出一座冰山,霜棱一直肆虐到了城边的川流之上,才停止了吞噬。城下缓缓泛出一张巨大的五角咒印,点点靛蓝的幽光,将整座城托在了印记上。
饶宛卿看见九城的抵御阵法自行开启之前,看见九城的强强弱弱察觉之前,一瞬积雪封霜,刹那万里。十八代的术如藤蔓般,舔舐了视线可及的所有事物,从河池到屋棱无一逃脱。
“我听闻狐族的驭冰可以凝结时空,今日见识了,才真真是方便到了可怕的地步欸”饶宛卿猫咪似地走上前来,俯身望了望,显得兴致勃勃的模样。她说着:“从今往后,叫我宛卿就好。”
已是嗅着人的气息,飞身而出。韩清露冷眼看着人间,随了饶宛卿的步伐,从山崖上一跃而下。
眼中肖寒,随风迎立一对白绒绒的狐狸耳朵,跟着风的动向摆了摆。她没有回头,朝身后的那两个人道:“废墟也好,屠城也罢,你们随意。”
抱臂的仇韩霄松开了手,道了声:“领命。”
一晃而过,须臾不见了他的身影。最后剩下的柴书博从始至终一声不吭,仇韩霄走后,他从松下走出,拿着墨绿剑鞘,轻盈地跃下了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