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寂静下来,只有陶熹微和顾嫣两人。
顾嫣削着苹果,苹果皮没有断过。
陶熹微就那么看着顾嫣削去红色的苹果皮,眼眸温柔。
陶璟明是快深夜才来的,还破天荒的穿了一件白色长衫,他鲜少穿白色,多为黑、灰。还有西服。白色,是陶璟明最不喜欢的。
“嫣儿,今天晚上我来陪熹微。你就先回去吧。”陶璟明开口,十分平静。
好像,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一个外人。
顾嫣想留下陪着陶熹微,便没有应,就说:“陶叔叔您在这里也不方便,我更方便一些。还是我留下来吧。”
陶璟明像是在高兴,可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对顾嫣说话也没有以往那么平和,近乎命令,“那你先去休息一会吧。我有些话想跟熹微说。”
顾嫣抿抿唇,只有颔首答应:“是,陶叔叔。”
临走之前顾嫣握了握陶熹微的指尖,才转身。一步三回头。
病房门轻轻关上,顾嫣立在走廊里,没有选择离开。她找到长椅扶着坐下来,身旁是一个刀疤男人,正吸着烟。
男人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递给顾嫣,“抽吗?”
“谢谢。”
顾嫣接过烟,刚送到嘴边,就听刀疤男人说:“今晚。会很不愉快。”
顾嫣皱眉,取下烟手微颤,看清楚男人的长相后心里咯噔一下,“你是,金钱豹?”
男人低声笑,不再说话。
病房里顾嫣一离开陶璟明就换上一副心疼的表情,眸子里却格外淡定,“我的宝贝女儿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是谁做的?告诉父亲,父亲替你讨回来。”
他动作很轻的替陶熹微掖了掖被子,又拍拍陶熹微受伤的左肩。
刺痛在左肩蔓开,陶熹微皱了下眉,紧咬牙关。
手慢慢移开伤口处,陶璟明拧着眉,歉意的说:“弄疼你了。别在意。我不小心的。就像你不小心杀死了万祥,杀死了美兰,还弄死了我的心腹!”陶璟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字,“你比我狠。你不愧是我的女儿,不愧是谢媖娴给你教的。真的我的好女儿。”
“我从来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事啊。谁教我的?不是你教我的吗?你最早的目的不就是将我培养成一条毒蛇吗?听你的话,对你百依百顺。现在,你只是遭到反噬而已。”
许是说到了陶璟明的痛处,他的面色狰狞起来,隐在乌黑发里的银白也变得清晰起来。他猛地抓住陶熹微的左肩,手掌用力,“女儿,你在说什么?不是谢媖娴给你教的?不是她从中挑唆?嗯?”
鲜血一点点绽放在白色纱布上,如一株鲜艳红梅。
陶熹微没有喊一声痛,微笑凝视陶璟明。眼睛里出现的是素白,白的像十二月的飞雪,落在陶府每个角落,积成厚厚一层。
“父亲穿成这样,是来给我送丧的吗?”她问的轻柔,像一片黑天鹅的羽毛落在湖中央,不起涟漪。
陶璟明太阳穴跳了一下,把手收回,看着纱布上的殷红,他的心疼起来,声音也柔起来,“熹微。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怎么可以这样想你的父亲。你受伤,我很难过,也很担心。谈完生意我就赶来了。”
他握住她的手,包住她的手掌,很温暖。
陶熹微想起,小时候总是会被陶璟明的大手牵着,走过回廊,走过陶府大门,走到紫禁城。看杂耍,喝豆汁儿,听大戏……
空气凝固着,陶熹微想起很多事。
顾依婉、方诚、陶璟明、袁硕,还有那个刚刚死掉的奸细。今天的事也太过巧合。顾依婉,她从来就不是胆小怯懦的性子。所以,她之前又在伪装什么?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她在为谁做事?又在为谁卖命?
刀子扎进来,顾依婉的眼神丝毫不慌,却偏偏要演一出她在慌,她很怕的戏码。
装疯卖傻、无病呻吟。
就像此刻的陶璟明,坐在床边一脸慈爱的陶璟明。像极了。
棋盘上的白子实在太多,盯得她有些眼花缭乱。
这颗黑色棋子,她还真没看出来。
“你仁慈过,善良过。可现在呢?你疯了,我也疯了。我快被折磨疯了。父亲。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万祥,他杀了方诚,一命抵一命。赵美兰,她是该死的。你被美色冲昏了头!差点被她背后捅刀子都不知道!你来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后背沁出冷汗,陶熹微的唇色极为苍白。
陶璟明气的额头青筋暴起,握紧拳头喊了一声,“金钱豹!”
男人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掏出枪走进来。关门的那一瞬,顾嫣也冲了进来,护在陶熹微跟前,寸步不离,声音清亮,“陶叔叔!熹微是你的女儿,你不能做糊涂事!”
“你让开!”
顾嫣一步不移。
“你让不让开!”陶璟明吼起来。
“不让。”
陶璟明咬着牙从金钱豹手中夺过枪,指着陶熹微的额头,刚要扣动扳机病房门就被撞开,陶府的管家急急忙忙跑进来,跪倒在陶璟明脚下,一双手颤得厉害,“老爷!五姨太,五姨太,”
“五姨太怎么了说!”陶璟明冷了一眼陶熹微,收回枪扔给金钱豹。
“五姨太见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