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璧见状大惊,连忙策马向竹屋西侧的石围退去,两个戎贼随后紧扑上来!很快,韩璧便被两个戎贼逼到石围墙边!
韩璧拿着的,仍是介英留下的弯刀,她本就不会使,现在慌乱之下,更是手足无措了,她只有步步后退。
慢慢的,韩璧便退到了这石围边的马棚处,她慌不择路,对着这马棚,就直冲了进去!
棚内,刚黑下来的天色中,那熟悉的绿眼睛,把惊乱中的韩璧吓了一大跳!她失声叫了出来。
突然,那双距她最近的绿眼迅疾跳动起来,它猛然跃起,似乎在向她扑来!
韩璧愣住了神!
但随之而来的惨呼声让她突然明白,狼并不是在咬她!
韩璧急勒马回身,却见追她最迫的戎贼正在乱舞着刀,挥砍向不断攻击着他的大灰狼!
可在这狭小的马棚里,他坐下的马,被这突如其来的狼吓得不轻,也狂窜、乱蹦着,让这戎贼攻击顿时失了灵。
“啊!”又是一声惨叫!
这贼手中的刀被狼一口咬得脱了手!
紧随惊马前蹄猛然向上的急跃,他也立时掉下了下来!
大灰狼抓住时机,急扑上去,一口便咬住了这人的脖子,他没来得及吼一声,便顷刻丧了命。
后面这位,本也不打算挤进这马棚的戎人,早就被这双凌厉攻来的绿眼睛给吓得不轻,见同伴已亡,自已慌忙调转马头,准备逃离这要命之所。
可突然间,他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手捂前胸,似乎被什么给击中身体,竟直直从马上摔了下来!
随后,一个持弩的年轻人策马奔了过来,远远对着棚里的韩璧说道:
“里面的人,可以放心出来了!贼人已被我等尽杀!”
韩璧虽不认识他,可也没有多想,忙策马奔出马棚,紧随其后,向竹屋而去。
马棚里,大灰狼随后跌倒在草堆中。
竹屋前,是骇人的一片尸体!血腥冲鼻,其中,还有两匹大马,还在血泊中呻吟……
韩璧睁大眼睛看着,全身紧张的发冷。
韩松子已经坐在竹凳上,四周,四个人正围着他,其中,还有一个是她认识的蔡丁。借着豆灯的亮光,韩璧看到哥哥身上也是鲜血尽染!
“哥哥,你没事吧?”
松子回过头来,看着惊魂未定的韩璧,轻轻问到:
“我没事,这些都是戎贼的血!你,没有受伤吧?”
“幸亏狼,哦,还有这位小兄弟及时救了我!”
“狼?大灰狼吗?它在哪里?”
“马棚里!”
松子听了,拿起油灯,站起身来,随着韩璧,走进马棚。
油灯下,大灰狼喘着粗气,背上似乎鲜血淋淋!
“快,去弄些新鲜稗子来!洗净!”
韩璧点点头,急出了马棚。
松子伸出手,颤抖着,轻轻抚摸着狼头,狼喘息得更激烈了些,小灰狼的眼睛里满含着泪,爪子刨着地,呜呜地低声嚎叫着,似乎在向着恩人诉说着母亲的英勇!
松子左手持灯,右手查看着大灰狼的伤势,不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轻轻对小灰狼说:
“我会想办法救它,就像当初救你一样!”
小灰狼静静地看着松子,似乎听懂了他说的话,一动不动地。
韩璧进来了,松子接过稗子,用口嚼碎,轻敷在狼背上。
“哥,花子宣呢?”
“他,受了点轻伤,正躺在竹床上休息!不要紧的。”
待他们回到竹屋前,几个墨侠还站在原地,静候着他们的少主。
松子坐下,注视着蔡丁:
“这次你为我墨家,立了头功!若不是你和三位兄弟及时赶来,突发努矢,射杀了数位戎贼,我和花子宣说不定现在还在血战之中!”
说完这个话,他又指着站在远处的韩璧:
“她是蔡二的女儿,我认的妹子!也是我墨家的后代,这次,若非你们及时赶到,她肯定已遭毒手!”
顺着哥哥的话,韩璧忙向几位墨侠行拱手之礼。
“眼下,首要的事情是把这数具尸体埋在芦苇地里。然后,咱们就在湖边等着范豹他们!”
他的话刚落了音,几位墨侠已经动起手来,把这些尸体用马匹运往芦苇地。
正在搬起一具尸体的蔡丁突然“咦”了一声!他随手,轻轻放下本已抱起来的“尸身”,对着松子喊道:
“少主,这有一个,还在喘着气呢?该如何是好?”
松子连忙跑过来,俯下身子,轻试其脉,又扯掉他的面巾,才发现,这个皮肤略黑却不乏英俊的面孔,竟是如此年轻!他对蔡丁点点头:
“是的,他还活着!”
“那怎么办呢?”
“这还用问,把他救活,随着我们去!”
“是!”
蔡丁接过这个年轻的戎人,轻轻抱起,进了花子宣所在的竹屋,过了一会儿,松子便进来开始给他诊治。
剩下的尸体,在如数入土为安后,松子让蔡丁护送着韩璧,去了她姑姑家。他随后带着大家驱赶着马群,向着湖边进发。
被他基本治愈了的黑骝马,虽然还有点瘸,但行走已无大碍。松子让它跟着自己的黑鬃马,徐徐而进。
竹屋,除了刚敷上药,还奄奄一息的年轻戎人,就剩下了身负重伤的大灰狼和自己的孩子了。
待大家行进到湖边的矿地,天色已经黑定了。
松子让受了伤的花子宣去一较为僻静的地方,把这群马看好,并把自己的黑鬃马交给了花子宣。他的黑鬃马无论是体格还是威仪,俨然成为了群马的首领,它雄赳赳的带领着群马,向目的地开拔。
为了在夜色里更加隐蔽一些,松子命大家一律不得使用随马携带的火把。他们隐匿在较大的矿石后面,夜色中,整个队伍已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蔡丁匆匆赶了回来。
松子随即询问他那二人的伤情,蔡丁喝了几口他递来的竹筒水,向他汇报:
“咱那弟兄好的多了,就是车阵子,还不能起身,看来,他怕是只能留在那里慢慢恢复了。”
“嗯。”
松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估算一下,范豹何时能从密道赶回来?”
“最快,怕也到半夜了,毕竟队伍里还有些牛和驴子,它们要走得慢一些。”
“那就让兄弟们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睡一会儿吧!我去把花子宣换回来!”
“还是我去吧,少主!”
“不了,你们鞍马劳顿,又刚经过恶战,需要调整一下身体,晚上咱们又得连夜赶路,我可是在养精蓄锐的等着你们呢。就这样吧!”
说完这话,他骑上蔡丁的马,向着那马群所在地而去。
夜色沉静,秋风徐吹,花子宣在这微凉里睁开眼来,他看看四周,除了湖水发出来的细细波浪声,其它什么动静都没有。
“太静了!”他心里嘀咕了一下。随之,条件反射般地坐起身子来。
后面,轻轻传来几声马蹄音,花子宣警觉地拿起了弩。
他仔细看来人的装扮,哦,竟是少主。
“快再躺下睡会儿,别忘了你的伤口。”
松子寂静中,悄悄地说道……
花子宣心底一阵感动,轻轻答应了一声,又缓缓躺下了。
两个时辰过后,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急促的从东面传来,众人纷纷警醒而起,蔡丁对着花子宣说道:
“少主呢?”
“咱们睡着,他可一直在替咱们看着场子呢!”
“我们两个也是,让咱少主......”
“我听许多戎寨的弟兄们说过,少主不但文武全才,而且视下属如兄弟,这次看来,他不但是咱的少主,更是咱们值得拿命去保护的兄长!”
蔡丁连连点头。
很快,领头的几匹快马进入了湖边。
走在前面的,正是韩松子。
紧随着他的,是范豹。
“时间紧迫,先请刚来的弟兄们歇息几个时辰,待到天明,查勘点验完毕后,大家一起动手,搬运这金矿石!”
“好的!”
范豹一路兼程,走得很累了,这夜路,还真不好走,虽然路上还算太平,可刚才听松子这么一说,他才明白,今天自己这样安排的恰到好处!
“这几天,让少主受累了!我断没有料到,竟然来了这么多的戎贼!”
“也不打紧,福祸相倚嘛,虽然我们也损失了几个好兄弟,可我们也结识了车阵子、姜叔臾这样的豪杰志士,他们的气度、才干和我们的优秀墨侠也不差上下!”
“你说的这个姜叔臾,可是一个白净、微胖的丰水城人?”
“差不多吧!你认识他?”
“不但认识,我还和他打过一次交道呢!此人胸怀远大,颇具才干,算是方国的一个俊才!”
“可惜了,他今天急急走了,要不然你们还能见上一面!”
“方国,在我看来,迟早都会向我们墨家伸出手来,你信不?”
“伸出手?哦,我明白了,强国环伺,方国迟早怕会有肘腋之祸!”
“这个姜叔臾,算是方国小朝廷的一个另类,有点恃才自傲,在官场若不是他那姐姐在后面,早就被那几个大人物给吃掉了!”
他们俩谈着姜叔臾,马,也徐徐走进了这片矿区。
“就让弟兄们睡在这矿区吧,守着咱们的宝贝,睡也睡得踏实。”
松子笑了,他看看夜色里的范豹,关切地问道:
“你这一路上,可曾遇到过戎人?”
“那倒没有,只是从鸡冠岭经过的时候,碰见过几只在天空逡巡的秃鹫,我心里当时也没有多想,只知道赶路,当然,有师仪安排的十几位兄弟,我也不怕双拳难敌四手。”
秃鹫······,松子的心里,轻掠过一丝阴影。
“还有没有其它异状?”
“对了,忘了告诉你,守卫浐河关口的代将军,也是咱的墨侠,他的副将许隽告诉我,似乎有一队鬼戎向天水而来,人数还不能确定。”
“所以你提前安排了蔡丁往回赶?”
“我呀,可是操心我的少主,你这里万一有了什么闪失,我可怎么向巨子交代啊!”
“你的安排倒很及时!若不是蔡丁和几个兄弟及时赶到竹屋,我和花子宣说不定都负了伤。”
“你呀,又欠了我一顿好酒!”
松子听了他这话,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刚好惊醒了花子宣和蔡丁。
他们哥俩一骨碌翻起身来,奔到范豹身边,三个人好像几个月没见似的,相互打量着,轻轻攀谈起来。
听范豹说后面还有一两百个自己人相继而来,他们也是喜出望外。
夜色里,火把的光亮蜿蜒连绵,慢慢进入了湖边的矿区,人声,马骡的蹄声,接踵而至。
松子和范豹他们,没有时间再多聊些什么,他们分头去安排这些兄弟的宿营地。
整个湖边,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安顿完这些肩负重任的墨徒,时间已近丑时了。
韩松子看着这沙石间,四处躺卧着休息的自己兄弟,稍微思忖一会儿,便喊来范豹他们几个,吩咐他们把所有会武功的墨徒全部集中起来,他要做总体部署。
很快,范豹统计出,浐河当地会武功的墨徒就有二十五人,加上师仪交给范豹的十几个墨侠,近四十五个墨侠按照松子的命令,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湖边。
待大家向他行过拱手礼后,松子有条不紊地进行了各种安排部署。
也在此时,许隽带着二百零五名代虎精选出来的亲兵,随着晏柯和滑力子他们,一路疾行,早已过了风峪口了。
晏柯带着部分兵士走在前头,这些老兵,久经战阵,对这夜路也驾轻就熟,他们按照代虎的吩咐,都带上了能装得起两石的硬竹箩筐,马匹却少的可怜,队伍中间也安排了几十个老兵,剩下的兵士由许隽和滑力子带队,走在最后。
这近三百人的队伍,便在这夜里,举着星点的火把,沿着崎岖的山路,尽力疾行着。
不过,他们人虽多,但由于马匹和骡子、牛、驴等总共也就二十余头,所以行军速度反而比范豹他们快得多了。
许隽提着自已的护手戟,是走在队伍的最后一个人,看着自己这些平常持刀弄剑的兄弟,今夜却担着这竹筐,浩浩荡荡走在这山路上,他突然想笑,却转而叹口气,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茅屋里,半夜醒过来的车阵子,在韩璧又给敷上新药后,感觉身体比早上更加有了些气力,他试着翻过身子,可刚一用力,伤口便开始发痛,不得已,他又小心地躺在了草床上。
想到松子兄弟正是用人之际,自己却受伤在此,变成他的拖累,车阵子不由得长叹一声!
要在之前,他这声叹气,肯定会把韩璧惊醒,她会立刻跑过来问这问那,关心备至。可今天,她也实在累了,合衣而卧在只隔着一道草帘的草堆里,轻轻发出了鼾声......
此刻,湖边的矿区,倒显得十分安静。
按照韩松子的布署,由范豹总领,十六位黑侠依照四个方向,一个方向四个人,每人相距一佰余丈,人手一个火把,把警戒线向外延伸了近两里多地,把竹屋的安全也纳入了到整个警戒范围内。
他还要求,站在警戒线最外围的兄弟,必须持弩,越是远离防守核心区域,防守越是要认真!负责竹屋方向警戒工作的重担,他亲自交给了蔡丁。
而剩下的近三十名墨侠,韩松子把他们分成六组,选出六个组长,每组五人,每一组负责护卫四十人左右的墨徒安全,这样的分组护卫,一直持续到把金矿石运回浐河的全程。
在内线外围都极为严密的戒备下,矿区沙石间的墨侠兄弟们算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安稳觉。
天,渐渐亮了。
韩松子在范豹带队巡逻了一个时辰后,自己去替换了他,让他也能睡上一觉,自己骑着黑鬃马,沿着警戒线的最外围,来回巡查。
防御本就是墨家最擅长的功术,连日来的被动受袭,让松子心里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现在,要紧的兄弟们都回到了身边,这也正到了他大施拳脚的时候了!
远远的,湖边的方向传来星点火光,湖边的几个墨徒已经支起了行军锅灶,开始为众人准备早饭了。
韩松子策马回到了矿区。
他叫来范豹和六个护卫组长,对选认矿石、划分包片、如何破碎、运送配量、后勤保障等,均详细做了安排,命众人即刻行动起来,按步就班开始运矿前的一系列准备工作。
范豹带来了师仪从陇人手里换来的硝石,并当场演示了它的用法,其体小却能爆烈巨石,威力让众人叹为观止。
卯时,矿区里的众墨客在韩松子的统一部署下,纷纷进入了分区片选矿开采的工作阶段。
整个矿区,人头攒动,硝石的燃爆声里,金光闪耀,大家在各个小组长的统一指挥下,有条不紊、忙而不乱地进行着各种工序,碎矿石、小矿片很快就铺满了矿区的角角落落。
太阳渐渐露出脸来,清晨的阳光轻柔地照耀着这片宝地,整个矿区金灿灿的一片,这让骑着马在远处巡视着的韩松子,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
是等晏柯他们一道运矿出发,还是让这一批先走,哪种方式最为稳妥呢?
对师仪的能力,松子心里还是有数的,巨子在危急关头,把跟随自己多年的“智多星”派出来,不是没有自己的考虑。
可对于他在浐河目前的部署,他松子心里还是没有底。这些宝物一旦上了路,既是巨大的财富,也是流动的危险。到了浐河,是暂时安放,或是继续向戎寨前行?从浐河去戎寨尚有近两百里的山路,路上的时间拖得越久,宝物面临的风险自然越大。
他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了想,他叫来了范豹,想听听他的看法。
范豹骑着他的黄骠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听了松子满含忧虑的问话,范豹想了想:
“依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早走肯定要比晚走好。我们的人少,行动要快一些,路上的进程随之也会加快,只要我们把防范措施做细,咱也就不怕它戎人偷袭。”
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缺乏休息,又到处指挥破碎大的金矿石,还要协调安全事宜,范豹也是累得够呛了!
松子给他递去手里的竹筒,范豹拧开后,大口喝了几口。
“师仪和你们没有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时间这样仓促,他能找到‘浐馆’,把它作为咱们的集结地和中转站,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也是连轴转,恐怕也没有更多的设想,毕竟,你说了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