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娘对着崔佑福了一福,柔声道:我和阿萝拜过姐妹,如今我是她的姐姐。阿萝为了我夜里受了寒,实在让我无颜面对崔公子。这有一只翡翠手镯,烦请公子拿去店铺里当了,买些棉布尺头来,要大红色的才好。
一面说着一面将玉腕上的镯子褪下来,递给崔佑。崔佑呆然。原来筠娘的声音绝妙犹如玉泉淙淙,崔佑只觉得心内一股甜美畅然,并未听懂筠娘说了些什么。
阿萝倒是着急地嚷起来:
小姐,这是夫人临终前交给你的,这么多年来,小姐一直带在身上,见镯如见母。我如今就是冻死,也不要小姐用这个去换衣服!
崔佑回过神来,连忙摇手,说道:既然是令堂遗物,就更应该留着才是。两位不必忧心,这里有比典当镯子更好的事情。我刚刚看了小姐编的这些竹筐竹篮,既实用又美观,挑到市场上一定可以卖出好价钱。
真的!主仆俩惊喜地一望。她们俩长居深闺,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还有卖钱的作用!
崔佑马上拍拍胸脯说:我打保票!只是,小姐编的这些太精致复杂了,若要作为我们老百姓的日常役使的工具,还是简洁了为好。况且,也省工夫。
当下,阿萝劈来竹篾,崔佑比划着式样,筠娘编竹篾,三个人忙活起来。
阿萝病未痊愈,筠娘苦劝她休息,她才上床卧着,睡着了。
一弯藤萝月,从石门处照来如水的光,将崔佑和筠娘笼住。
崔佑手持一把雪亮的弯刀,将一捆竹竿劈成竹篾。他双眸凝视着手中的活,心却不可控制地游荡出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地接近她,他听得到她轻微的呼吸,他甚至一伸腿就能踩到她的裙摆...他终于忍不住地抬起眼来看她,如缎般乌黑的长发从肩膀逶迤下来,螓首微低,侧脸被月光溶上一层朦胧白,让她不同于白天的清冷高贵,而多了几分贤淑柔婉。
崔佑不禁在心里叹息。她的美让他有一种喜悦,也有一种忧伤。她身影里的静,是他戎马十年一直苦盼的岁月安宁啊。
筠儿。
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室二人三餐。不大不小的院子,知心的两个人,彼此温暖的日子……
他的心头颤抖。
天亮时,崔佑挑着崭新的竹筐竹篮还有竹笼们,踩着露水下山了。山头,一轮火红的太阳正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