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漆夜般的眼倒映着炽烈的火光,就这么撞进了她的视线。
……
“嘶……”被惊醒的云渺渺猛然坐起,不慎扭到了脖子。
薄凉的月光透过窗纱,清清冷冷地照在桌案一角,对面的余念归翻了个身,睡得很熟,她脑子有些乱,便想出去透口气儿。
天虞山的夜晚依旧温暖如春,清风拂动草叶,满树玲珑轻响,冗长的青石阶一路延伸到海岸边。
她在林中坐了一会儿,忽然感到一阵视线。
回过头,潺潺清溪旁,站着一道绛红的身影。
粼粼水光,照亮了他唇边一抹浅笑。
她吃了一惊,好半天回不过神,却见他跨过溪水,朝她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仿佛一场阔别已久的故友重逢,他云淡风轻地打着招呼。
莫名的,云渺渺总觉得他像是已经在这等了许久。
“你……你怎么在这?”她磕巴了一下。
司幽莞尔,反问:“我怎么不能在这?”
“地府鬼差进仙门之地如此轻而易举?”
看着她狐疑的目光,他这才想起她好像一直当他是个寻常鬼差,唔了一唔,旋即笑道:“许是觉得鬼差也算仙僚之一吧。六年不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
云渺渺谈了口气:“凡人总会长个儿的,倒是你,不会又是来收我的魂吧?”
她一见着他,就有种自己怕不是又活不成了的不祥预感。
司幽哑然失笑,手中折扇不轻不重地敲了她一记:“只是听闻你终于入了天虞山,好歹相识一场,前来向你道贺罢了。”
说着,他摊开手,一阵幽光过后,他掌心竟托着一把通身银白如雪的长剑,剑鞘与剑柄上雕着山海与云月,悬一枚红玉珠做穗,薄晖熠熠,粲然明丽。
“拿着,贺礼。”他笑着将剑递了过来。
云渺渺好一阵怔忡,想起自己的确还没有佩剑。
“进了天虞山,可要好好修行,一次还魂需得费不少功夫,我还指着你多活几年,让我缓口气儿啊。”他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瞧着还是挺乖的,之前密林里看到的那一幕,就当眼花了吧。
“我该走了,这儿到底不是适合久留的地方,日后若有事,便来酆都找我。”他收回了手,将剑塞到她怀里,丝毫没给她回绝的余地。
走了两步,他忽然又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险些忘了,这把剑唤作‘霄明’,算不上什么宝物,倒还有几分灵气,望你用得趁手。”
说罢,他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树林间。
只留云渺渺抱着剑,恍恍惚惚地站在原地。
流光划过漆夜,最终落在了天虞山脚下,微凉的海浪拍打着礁石,氤氲的雾气在紫竹林中漫开。
五彩的辉光一闪而逝,司幽回过头,望着眼前缓缓飘落的长羽,他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
“嘴上说急不得,还不是忍不住来看一眼?”
身后一阵风声,柔软的光渐渐化为人形,却不曾显出半分容貌,仅隐隐约约的一道轮廓,立于漫天星辰下。
司幽没有回头,只听身后传来幽冷的声音。
“欠你的人情我都会记着,但下回再让我看到你摸她的头,休怪我不客气。”
司幽轻笑一声。
“两千年不见,你愈发小家子气了。”
身后呵了一声。
“少套近乎,我再不济,也总比你这个成天招摇撞骗的地府主君稳重些,崔判官摊上你这么个不懂事的君上,也是倒了千儿八百年的血霉。”
摇着折扇的手微微一僵,他笑弯了眼。
“小阿鸾,姑娘家要温柔些,嘴这么毒,小心嫁不出去。”
话音未落,衣摆便烧了起来。
三昧真火,浇了水反倒烧的更旺了。
“始作俑者”转眼便飞上苍穹,金色的长羽在海岸边洒下一片碎光。
司幽无奈地甩开手中折扇,轻轻拍了拍衣摆,眨眼便将火熄了。
绣着流云的衣摆,留下了一片焦黑。
“越来越凶了,唉……”他回眸望向身后的天虞山,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