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正值周日,今天这个日子有些特殊。
远在海南避冬的沈之仁,选择元旦这天回江城。
周日又正好是两人晨跑的时间,沈临照往常一般,早早地起床换好运衣服,抱着台笔电在客厅办公。
陶然下楼的时候,看见他神情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手指不时轻敲。
她轻声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小叔,早。”
沈临从电脑屏幕前抬眼,看看她,又挪回视线看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提醒道:“你还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他话一说完,目光重新盯着电脑屏幕看,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沈临在提醒她,距离两人晨跑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就要出发。
陶然以为今天是爷爷沈之仁回家的日子,沈临应该会推掉这次的晨跑,只是没想到,晨跑照旧。
她边想边朝沈临的方向看了几眼,他一直低头看着屏幕,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
陶然快速准备,十分钟之后,他们准时出发。
两人按照往常的路线跑步,先是穿过公园,而后是经过古刹,最后从另一条林间山路回到沈宅。
回家的路上,沈临擦擦额头,看着陶然,问:“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这一路她不时偷觑自己,几番欲言又止,沈临都一一注意到了。鉴于当时在跑步,他跑步不喜欢说话,索性当作没看见,拖到现在才问。
林间小路是层层弯绕的石阶,走也走不快。
眼下正是了解问题的好时机。
陶然将擦汗的手巾折好握在手心里,老实回答:“嗯,确实有个问题。”
她的回答落实了心里的猜测,沈临笑了笑,眼尾微扬,“想问什么?”
因为刚运动过,他脸颊越发清润,整个人看着更加清爽,也随和些,一时拉近了陶然想与他说话的距离。
“今天不是爷爷回来,我以为今天不会出来跑步。”陶然想了想,老老实实陈述出自己的疑问。
原来是这个问题。
“你爷爷回来的时间跟我们晨跑的时间并不冲突,”沈临说:“再者不用因为你爷爷回来,我们就停下自己手头的事。”
原来他是这想的。
陶然边听边点头,“嗯。”
沈临倒笑了,不紧不慢地下石阶。
陶然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她也跟在沈临后面下石梯,跟他保持同步得步伐,甚至有意与沈临调到一致的左右脚。
她一心注意沈临何时出哪只脚,两腿之间换速度又是个什么频率,她观察了好一会,好不容易调至一致的步调。
心里正觉得奇妙与有趣,不想走在前面的沈临突然停下,转头笑着问:“刚才的‘嗯’是什么意思?”
?
陶然不解,这事不是过去了吗?
沈临让出路,站在一旁,把主干道让出来,说:“你走前面。”
陶然双手并用推却,“不用了,我走后面挺好的。”
假如她走前面,后面是沈临,身后像是有一双锐利的双眼在盯着她,或者如同一道无形的魅影,无刻都在影响她,她哪还有什么心思好好走路。
沈临淡笑,默不作声,人还站在石阶一侧。
时间分分秒秒悄然流逝,一种无形的拉锯力蔓延在两人之间。
天际晨光冲破云层,丝丝缕缕洒落林间。
陶然犹豫片刻,无声妥协,一脚一台阶老老实实走到前面。
“以后跟我在外面,记得走在前面。”
身后传来沈临不疾不徐的声音,声线朗朗,哪怕只有声调没有看到人,陶然也能将声音与他的人完美融合。
这句话莫名地柔软,平平地落在陶然心尖上。
于是一个大胆的念头适时跳出来,她也将它具象化。
“为什么?”还有十来个石梯才到平地上,陶然停下脚步问他。
这是她与沈临接触这么长时间,第一回这么有勇气、没有任何经过任何思索地问他——
为什么?
就像他刚刚很自然地问她,她回答‘嗯’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到现在还没有回答他。
沈临略笑,声音徐徐传来。
“你走后面,我不时要回头看看你的情况。假如你没有跟上,或者在这林间被什么东西绊到了。你不走在我前面,我没办法第一时间了解。”
他说完,笑着又加了句:“再者我不喜欢往后看,也不习惯任何不在我掌握中的突发状况。”
如果刚才的话是柔软,现在这番长话听下来,陶然直接愣在原地。
她原本不期待沈临的回答,晚辈怎么能同长辈提出问题呢?
就算是提出问题,对方也有理由拒绝回答,或者有资格去敷衍。
因为他们之间的辈分与差距就摆在那里,泾渭分明,不容忽略。
这也是在沈之仁和沈承航的身上,陶然无形之中领教到的道理。
她之所以问,是因为这个时候的沈临,给她一种两人其实很近的感觉,就像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友人。
她是这么想的,当下鬼使神差,也就这么问出去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沈临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而且话里的内容还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的。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将对她的关心,说得坦坦荡荡,理所当然,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