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上学期家长会过去半个月的时间,陶然再次与沈临产生联系。
在这之前,一方工作繁忙,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次;一方苦于与学业作战,加之陶然有意避开。两人平时还真碰不上面,更谈不上说话。
时值秋冬交替时节,江城春夏炎热,秋冬湿冷严寒。气候两级分化,实属诡异。一到秋冬过渡期,随之而来的便是整日的湿冷,间或淅淅沥沥的小雨。
小雨淅淅沥沥,寒风冷冷瑟瑟。陶然不出意料地感冒了。
起初她也不在意,以为只是一场随常的小感冒,喝上几包感冒灵颗粒,人也就会没事。这段时间,年级里不少同学出现头痛咳嗽的症状,他们班里也有几个。
天气严寒,加上令人心情烦躁低落的雨天,还有重重学习压力。人体免疫力下降,感冒等季节性病症随之而来也在所难免。
陶然住在宿舍,只有周末才回一趟家。最近沈承航和陶敏北上考察市场,之后还要在俄罗斯参加一场经济高峰会议。
下次回来的时间该是她生日的时候。
她接连喝了两天的板蓝根,期间陶敏照例打电话过来询问生活和学习情况,都被陶然巧妙地掩饰过去。她想这个时候,不必要给远门的父母徒增干扰和担心。
第三天的时候,情况并没有转好,反倒往严重的趋向发展。脑袋昏沉沉的,像一桶加了水泥的水桶。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她跟班主任说清情况,没下去做操,专门跑了一趟医务室。医务室的老师照例问了一些问题,给她量了体温,说她有点发烧,给她开些退烧药,又让她注意饮食和休息。
陶然吃完退烧药,中午回宿舍睡了一觉,醒来时人也舒服了许多,照常上课。然而下午放学时,陶然整个人晕乎乎的,一摸额头竟然还比早上烫。
她简单收拾东西,打算去学校门口的报刊亭打电话给秦姨。
前一个礼拜她的数学周测考得不好,沈承航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一个小小的周测成绩,被他大题小做。先是劈头盖脸地批评了陶然一顿,而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将手机没收。
周测只是针对之前新课所学的一个系统测评,陶然并不大在意。而沈承航却不这么认为。他固执地认定是手机使得她分了心,才会考得比平时差。
他们高中管得严,严令学生带手机去学校。好些同学是偷偷摸摸带着去。陶然原本不想带,一来没多大用处,二来她不想接到来自家里人的电话,尤其沈之仁和沈承航。沈承航没收了,反倒遂了她的意。
当时不以为然,眼下情况却有些尴尬。身上没有通讯工具联系秦姨。思来想去,陶然又不想大张旗鼓地麻烦其他同学,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到报刊亭打家里的电话。
她按数字的时候,心里祈祷的是,最好是秦姨接的这个电话,这样,就可以避开沈之仁。
只要不麻烦沈之仁,一切都好说。
然而事与愿违,甚至出乎她的意料,让她生生后悔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秦姨吗?我是陶然。”电话一接起,陶然清清嗓子,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沙哑。
她心里默念,一定要是秦姨。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才有一道清冽的声音缓缓传出:“秦姨不在。”
说话的内容很简短。
“哦,”陶然抱着电话,失望与难受同时笼罩着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对方是谁。
她就要挂电话,那头却又再次传出声音:“陶然。”
听到自己的名字那一瞬间,陶然睁大眼,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如梦初醒,人也随之精神一些。
她原本因为发烧脸颊就红热,这时声音的主人无异于火上加油。她不止脸颊更红了,头也更疼了。
这道声音如果没猜错的话,是上次来给她开家长会的沈临,她的小叔。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时候,这个忙得不见人影的小叔,此时为什么会在家里,又恰好接到这通电话。
此时她脑内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是沈临接了这通电话?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倒也不慌不忙,很是耐心地问:“什么事?”
口吻淡淡的。陶然不禁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沈临那漫不经心的目光。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想到这里,头更加疼了。
早知道就不该打这个电话,她想。
那头好像也听出她这边的响声,又想到适才话里沙哑的嗓音,前因后果一番联想,沈临这才说:“感冒?”
这道声音比刚才心不在焉的腔调不同,多了丝许在意。
陶然咬咬牙,虽然她之前想过避开沈临,可是相比沈之仁,麻烦这位小叔总比麻烦后者来得强些。
“嗯,吃了药,头还是很沉。”陶然很快应声,声音弱而低地说:“我身上钱不够,医保卡也在家里。”
言下之意再没明显不够,陶然惘然地猜测,电话那头的人会给一个什么样的回答?是不是像沈之仁说, ‘长这么大还不会照顾好自己’‘生点小病就要上医院,睡一觉就好了’又或者‘光知道学习,还会其他什么’。
好多回答在脑海里窜来窜去,像蜜蜂似的嗡嗡地响个不停。
对于现在逐渐糟糕的处境,头疼得实在厉害了。
“你现在在哪?”听筒的那头问道。
想了很多种回答,却唯独没想到这条。
陶然看了眼窗外,秋天尾巴的傍晚总是格外的昏暗,雨倒是悄然停歇,阴风却阵阵吹。她收回视线,朝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在学校门口。”
沈临回答得很干脆,“在校门口等着。”说完就将电话断了。
陶然一边从钱包里拿硬币,一边默默地想,她刚才说了什么?沈临让她等着又是什么意思?她没敢往下想。
报刊亭的阿姨跟她也熟,陶然每两个礼拜都要来买一本杂志。见她脸色不大好,关切地问:“人不舒服?”
陶然将钱包放到书包里,拉上拉链,又将校服的拉链拉到顶端,整个人缩在衣领里,点点头:“嗯,感冒了。”
报刊亭阿姨全程听了刚才的电话,知道她家里人一会会来接她,便说:“外边风大,地上还都是水,你在里面坐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