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林听了这话,想起田莉说过,她想来看看妈妈,想不到她真的背着他来了。
季雨林不禁心里大恸:“妈,我早就想给你说了,偏偏爸爸又被人打了,而爸爸被打的那天晚上,我就是和她在一起。妈,我没有欺负她,我是从心里喜欢她,我不知道你们会怎么看她,会不会接受她。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问题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怎样看她。妈,你帮帮我。”
刘小青叫过儿子,“来,帮妈梳梳头,慢慢说给妈听。”
季雨林乖乖地坐到了刘小青身边,拿起那把妈妈喜欢的木梳。
“妈,你已经见过她了,她长得是不是有点像你。”
“她比妈好看。”
“她也是育才的学生,比我低一级,师叔叔教过她语文。不过,在学校里我并不认识她。后来我才想起来,学校的歌咏比赛,她都是她们班上的领唱。她的嗓音很柔和,带一点哑,但是唱歌很好听,很打动人。”
“我上初三的时候,曾经写过一篇作文,题目叫做《妈妈送我上学,写的就是那天早晨妈妈送我上学的事。那时,我听说爸爸厂里要招一批技校生,我已经决定不考高中了。我一直不敢告诉你,考高中我是故意落选的……”
“她也有和我相似的一段经历,不过,那时她已经考上了大学,学的是声乐,就是唱歌。她带着她的梦想跨进了大学,也许她会成为一名歌唱家,她喜欢唱歌,热爱音乐。可是,她刚刚进大学,她妹妹就病了,白血病,也叫做血癌。”
“更不幸的是,她们没有父爱也没有母爱,她们的爸爸是一个赌徒,妈妈在知道是不治之症后,也不再管她。自从她妹妹送进医院后,他们从来没去看过一眼。妹妹住在医院里,要很多钱,而她只是一个穷学生。为了给妹妹治病,她就到歌厅唱歌,可是,靠唱歌挣来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
季雨林讲得很慢,刘小青听得很专心,季雨林讲完了,刘小青好半天没说话。
她瘫痪了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她最能感受到什么叫爱。从丈夫,从儿子身上,甚至从近邻好友,从厂里的姐妹身上,她都能感到他们对她非同寻常的爱护和关心。
丈夫给她做的轮椅车,儿子给她买回的木梳,秦玉梅端来的一碗稀饭,师仪把小林接去家里读书……点点滴滴,都深深地注入在她的心里。
她能回报他们的,也只能是一颗爱心,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她的这种感受,是常人所不能体味的。此时,她用她的这种感受,这种体味来认识田莉,自然被深深地打动了。
“妈,”季雨林叫了一声,“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在乎她的过去,可是,我不知道她以后……”
刘小青反问季雨林,“她过去怎么了?”
季雨林看着刘小青,发现妈妈的眼里波光闪闪,季雨林轻轻地帮妈妈拭去溢出眼角的泪花,刘小青把季雨林的手推开。
“什么叫在乎?什么叫不在乎?在乎你怎样做?不在乎你又怎样做?”
季雨林感到妈妈口气里带着严厉的责备,不敢开口。
刘小青把语气缓和下来,“因为我,你那年不去念高中,上了厂里的技校,你说你是不是志短?好,你说不是。那你的好多同学都上了大学,现在大学毕业了,你只是个技校生,你在心里埋怨过妈妈吗?”
季雨林摇摇头。
“那么她呢,她埋怨她的妹妹吗?”
“她也没有。”
刘小青接着说:“对,她没有,她也知道她妹妹的病是治不好的了,她还是给她治,她为的是什么?就像你和你爸爸这些年,又为了什么?你不在乎她的过去,我在乎,她是个好女孩,和你们父子一样,是用心去爱自己亲人的人。你能不在乎吗?”
季雨林看着妈妈:“妈,我懂了。”
刘小青点点头,对季雨林说:“你明天去找她回来。”
季雨林嗫嚅着说:“我那天……我骂了她了。骂得……很难听,我还……伤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