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青听季长风说完,把手里打着的毛线活放下,“这个事,我听秦玉梅说过。实在没办法,这也是条路。”
季长风松了口气,秦玉梅是陈汉中的老婆,还是刘小青给做的媒。两家人处得特别好。跟一家人似的。原来她们早就勾兑过了。
“就凭我和老陈手上的活,开个修理铺,也许还能挣下几个钱。”又说到车间里有几位老工人退下来后,虽然没开修理铺,但总能找得到活做,挣的钱还不比厂里少。
“幸好进厂的时候我就坚决要干钳工,说是说车钳铣刨,车工排在第一,实际上钳工才是老大。”
季长风说的不假,在厂里如此,就是在家里,也能用得上。尤其是前些年,求着做个煤油炉,敲个铁皮桶,做个洗衣盆什么的人家不少。
那么大的厂,到处是边角废料,会在手上,随便敲敲打打,就成好东西。只要不用整料,厂里也没人管。实际上工人们心里有数,就不是自己的,也不舍得拿厂子里好料来做这些玩意。从这一点来说,还真有当家做主的意思。
刘小青和秦玉梅在衬衫厂上班,厂子小,几十号人。倒有大半人家用的煤油炉是季长风和陈汉中做的。当然,还有不少铁皮桶,支锅架呀什么的。
刘小青还是不太放心,问:“要是厂里不叫你退,非要让叫小林退,那又怎么办呢?”
季长风心里就有些紧张,又想,童为国不准他退的事是今天才说起的,她不可能就知道了,于是说:“反正一家人里有两个还上着班的,就退一个,这个是厂里定的杠杠,没得话说。可一家人里哪个下岗,当然要由工人自己来定。”
嘴里说得很硬,心里却虚得很。就想要不要把童为国让写申请的事说一说。再转个念头,这样一说,刘小青肯定也就知道厂里不会让他退了。
刘小青本来也想说,“要是厂里就不由工人来定呢?还有,你是车间主任,厂里就不让你这个车间主任下岗呢?”话到嘴边,一看季长风做出那副喜滋滋的样子,又咽了回去。装出信了季长风的话的样子。
“玉梅刚才还来过,说老陈说了,你们今天开干部会。她也是来问问,开会是个什么结果。”
季长风说:“我会跟陈汉中说。”看了看表,“小林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我做饭去。”临走出刘小青的房门时,说了句,“你也歇歇,别一天到晚打毛线了,就是四季如冬,我和小林四季都穿毛衣,也穿不了那么多。”
走出房门,又探进半个身子,“你不要胡思乱想啊,这是好事。我就怕什么好事一到了你这儿,想来想去,就全给想反了。”
刘小青嘴里应着,手没有停下来,脑子里就更停不下来了。
季长风说她把好事全想反了,她呢,还真习惯了把季长风说的好事反着来想。今天这事不也明摆着,厂里艰难,又有过不去的坎了,就只好叫工人下岗。
刘小青出不了门,可姐妹也会来串串门,这些日子说的不是这个厂关门了就那个厂发不出工资了。厂子要过得去,能叫工人下岗?工人下岗,还叫做好事?
你季长风学了那么多年,还是没学会怎么蒙人。
他在的厂可不是一般的厂,几千人的堂堂国营大厂啊。早些年,还不消说是东风,只消说在北郊工作,那就谁都明白,那是在的好厂大厂。现在,这样的厂子也有过不去的坎子了,今后这日子怎么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