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苏金珞听见苏文敏的话,心里一沉,她害了七哥,前些日子七哥求她给画了一副女子的小像,如今八成是被人翻出来了。她知道大理寺要找谁,她不能让七哥代她承受这罪名,她要去大理寺说清楚,不过这实在难以启齿,这都叫什么事啊,都怪自己一时糊涂。迟疑再三,她一咬牙站起来,死就死吧。
当她走出苏宅大门时,春桃从外面匆忙而来,一把拉住她,“姑娘,你不能出去,在家老实呆着吧。”
“别管我。”苏金珞挣开春桃的拉扯,径直奔着大理寺走去。
春桃在后面直跺脚,没劝住,这下没完成任务可怎么办。
。。。
大理寺,苏文荀不卑不亢的坐在怀王对面,“王爷,这画是我求人画的,至于是谁画的,恕难奉告。”
怀王微微笑着,满脸和煦春风,玩味的看着面前的两幅油彩布画,一副是查抄来的春宫图《阵前娇》,另一副是从苏文荀那查抄来的一副美人图,“苏编修,苏七公子其实就是你!你是因何画的这画,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或者,是谁让你画的这幅画。”
“我在苏家同辈中确实排行老七,别人倒也唤过我苏七公子,不过我没画过你手里的这幅画,我也不会。”
“这布料和油彩分明是一模一样的,你作何解释。”
苏文荀仔细的看看两幅画,也点头认可了怀王的说法,微微思索片刻,说道:“那就算是我画的又能怎么样呢?”
“你哪里听来这些消息。”
苏文荀皱眉,沉思了一下说道:“随便画的,听说裴珙破了狄戎都城,想到那些女眷定是落入了他手里,所以臆想了这样一幅场景。”
怀王绷着脸紧闭了双唇,他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他已经知道是秦韬给严御史送上了一副这样的画,所以严御史才会怒而弹劾裴家。他不能直接去揪秦韬,但他要找到这画和秦韬之间的联系。秦韬本人自然画不出这样的画,他本想找到画画之人,让他指认出秦韬,再理直气壮的上门去拿人。
结果让苏文荀这么一说,这事就把秦韬给撇清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苏家几个老兄弟浩浩荡荡的闯进大理寺,怀王脸色有些难看,苏家这几个老头子不好惹,别看官职都不大,各个都不是善茬子,如今自己拘了苏文荀,这是来要说法来了!苏家在京城算不得什么显贵望族,却是最不能得罪的那种清流贵誉之家。苏文荀的父亲当年就是死谏在金銮殿上的。这样硬骨的家族,跟谁对峙起来,都是要命的,关键苏家人不怕死,只要认准的事情死磕到底。
怀王客气的请几位苏大人落座,刚说上几句话,门外有人来报说苏家有位小姐要进来。
怀王逡视了一下坐满半个中堂的苏家人,一想也不差这一个了,略略一点头,门上去放人进来。
“七哥那副画是我画的。”苏金珞刚一进屋就急急的说出了这句话。
苏秉忠并没有意外,自己女儿画的人物肖像那叫一个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他是引以为傲的,刚才看了下苏文荀的那张画,确实像女儿画的,不过另外一幅,他就皱眉了。
听她叫苏文荀七哥,怀王皱了皱眉头,两幅画很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过苏金珞既然是官家女子,他也不好直白的问那张春宫图是不是你画的,一时气氛异常安静,再说查抄是谁画的并不是最主要的目的,他只是要把这件事情引导到自己想要的方向上去。
苏文荀第一个反应过来,“七妹,你别乱说,不是你给我画的那副,是别的画,跟你没关系,赶快回家去。”
裴珙在一旁早已经看了半天热闹,忽然也明白苏文荀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早前得了一副苏金珞的小像,并不知道是她自己画的,如今见苏文荀一说,忽然明白,她会画这种类型的画,但她确实不能和这事扯上关系,女子的名声甚于性命,这样的脏污之事怎么可以跟她扯上关系。
裴珙若有所思的看向苏金珞,上次莫名其妙的去酒楼看自己,难道她真和这件事情有关系?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探究的注视着她,轻声责备道:“女人家怎么能随意来这里。”
被他这么一看,苏金珞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继而感觉到他手上传来的温度,干燥粗粝的茧子有些硌手,很不舒服,不过苏金珞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微微颤抖,她被他“握手杀”了!
怀王一看这情景也有些明白了,这应该就是裴珙娶的那个苏氏女。
“怀王殿下,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何其多,何况苏七公子未必是真名,苏文荀是我的妻舅,定然不会画这样的画来污我名声,还望殿下明察。”裴珙对怀王说道。
怀王有些踌躇,既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又知道这条线索似乎不可深究。
正在此时,门子来报,“殿下,外面有个人说他是画坊老板,特来给殿下回话。”
怀王预感事情有了新的转机,立刻传人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蓝衣公子不紧不慢的走进大理寺中堂,一张如玉雕琢的俊颜上,眉眼肃然。他是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但他不忍心看她被牵扯其中、毁损声名。
“草民南成,见过怀王殿下,草民是文墨千古的老板,听闻殿下正在查一幅画的来历,特来给殿下回话,苏七公子前几日已经回了家乡豫州,不过我知道他这画是别人定制的,经过我手抽头的。定画的人是安远侯府的秦韬。”
南成话落,怀王喜上眉梢,成了,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一听秦韬的名字,裴珙脸色顿时黑了下去,他俩是多年的冤家对头,怪不得会有这种事。不过细想来,这些年他与秦韬的所有矛盾,根由不过是儿时的一些琐事,竟至于他如此恶毒,使出这样的手段来,心中一阵阵发冷,人心可怕,他算是领教了。
秦韬的另一重身份是太子妃卢氏和常州指挥使卢高峻的表弟,这事能和东宫扯上关系,这里面的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苏家几个老爷子一见此事与苏文荀没关系了,赶紧告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怀王命人去传拘秦韬。
苏金珞本想跟几位苏家老爷子一起溜走的,却被裴珙一把拉住了。
“你不是说这地方女人家不能来吗,我先回去了。”
“一会儿那厮来,听听他怎么说,省的你也怀疑我。”
“我不会怀疑你的,我真要回去了。”苏金珞用力的往外拽自己的手,裴珙手腕一翻握住她的手腕,得,这下更难挣脱了。
南成自从进了中堂,就刻意的不曾看向苏金珞,如今终于忍不住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看到二人窃窃私语,赶紧回过头,肃然的站好,心中五味杂陈。那男人都是凑到她耳边说话的,状态分明有几分亲密,根本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冷淡,而她似乎也没有拒绝。不是说心里只有他吗,呵呵,还说非他不嫁呢,最后还不是嫁给了别人,人心总会变却的。
怀王安排好事情,转眼看见二人在一边拉拉扯扯的,假装没看见,到中堂正位坐着去了,心里却暗自叹息,妹妹云瑶那边还一门心思的对裴珙热络着,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裴珙新婚夜把苏氏女撵到地上睡,高兴的不得了,还特意跑来跟他说这事。如今看来传言未必属实,裴珙对这个苏氏女分明很有意的样子。
走进大理寺中堂的秦韬一脸的不以为意,瞥见裴珙,立刻露出鄙视的神情,裴珙毫不示弱,满脸凶狠的回视过去,一时之间两个人已经用目光互相杀了个你死我活。
苏金珞看到秦韬进来,赶紧低下了头,下意识的往裴珙身后一缩,生怕被他认出自己来。
秦韬整肃了表情,规矩的给怀王见礼。
“免礼吧,秦督司。”怀王一挥手,“请你来,是有些事要问你。”
“呵,怀王殿下请人到也特别,大理寺来了几十个人,把我家里翻的乱糟糟,殿下的请法,秦某还真是受不起?”
怀王从面前的桌案上拿起一副画,展示给秦韬看了一下,“这画是你让苏七公子画的吗?”
“这是什么?”秦韬一脸疑问,走近拿过画仔细看了一下,惊讶的叫道:“这里面画的这男人怎么跟裴珙长的一模一样,难道传闻是真的?”抬头看向裴珙,满脸恶意的笑着,“你小子胆子不小啊,真把狄戎王后给淫了。”
“休要胡言乱语。”裴珙气的涨红了脸,拳头攥的咯咯响,恨不得一下揍烂那张得意的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