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大概看文卿殿下一直不来,就把瓜果端了上来。三个人边吃瓜果边闲聊,不知不觉就又过了两三刻钟。眼看着天快到未正了,在画舫外警戒的侍卫们开始窃窃私语:“文卿殿下咋还不来?”“从你去传话到现在一个时辰多了吧?”“哎哟,谁知道怎么回事,我让内侍把话传过去,里面回复说文卿殿下一会儿就去,让我先走,结果到现在都没来。”“别是你忘了给内侍省交待,内侍省那帮推一推动一动的没给文卿殿下套好车马吧?”“怎么会?我跟内侍省的沈大人说得清清楚楚,她当场就派人去准备马车了,哎,内侍省现在也不像以前了,不是那么惫懒了。”
侍卫们声音虽小,但她们就站在岸边,距离画舫不过是一步之遥,因而舫中的明帝三人听得清清楚楚,明帝心情不大愉悦,但也没有动怒,毕竟侍卫们没有对文卿的行事做点评,新制定的侍上规则禁止侍卫、内侍省的小吏宫侍、后宫中服役的侍儿闲谈各宫主位的是非,但这种就事论事的简单交流,还不在禁止之列。可是小语究竟是怎么了,怎得还不来?
又过了一刻钟,天到未正,明帝一边听徐淳和李蔚的闲谈,一边把眼睛看准了岸边通向宫中的那条大路,盼着大路上早点能看到车马。
可是除了耀眼的日光,再不见一个行人。
“要不派人去催一下?”她刚看向徐淳,徐淳就赞同地点头:“催一下,催一下,男儿家跟妻主出门,总是要矜持些,妻主三催四请,男儿们才会有面子。”
李蔚跟着附和:“徐尚书说得是,跟男儿家出门玩,一定要多催几遍的。”
明帝见状暗笑,这阿淳和李蔚家中都只有一个夫郎,这话说得跟娶了十房八房似的,不过臣下们让自己去催促,那就去催吧。一招手喊了个侍卫进来:“去宫里催一声,请文卿尽快出来。”
那侍卫打马如飞而去,明帝和徐淳、李蔚继续坐着唠嗑。徐淳和李蔚两个尽拣近来发生的逸闻趣事讲给她听,当然她们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跟她讲那些有挂碍的事,只讲一些有趣又不碍着任何人的,什么黄一笛好不容易说服了她家正夫,花五百两聘金纳了房小郎,结果成婚当日小郎就逾窗逃走了,黄一笛气得去刑部报案,至今没抓获那个骗婚的男儿;什么乔绮真乔大人宠娇桃公子生的宝贝女儿宠得没边,每回去芳华永驻,都驮着女儿一起去;什么沈家的沈芙小姐看上了吴欢将军,天天变着法地给人家吴将军营中送礼物,人家吴将军连个准话都不给她,她还是照送不误。
明帝听得莞尔,这几件事当真是新鲜有趣,这个吴欢容貌普通,沈芙竟然看得上,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原以为像沈芙那样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喜欢的一定是漂亮男儿呢。
听徐李两个闲聊,时光倒过得也快,没一会儿,那去催请的侍卫就回来了,明帝看到这侍卫上前,正要开口问文卿的车马可是在后面,一眼瞥见这侍卫垂头丧气的样子,她便知道这情况有些不对。
那侍卫嗫嚅着开口:“陛下,文卿主子让宫侍回复微臣,说是他要陪五皇子睡午觉,不能出宫了,让陛下自己游玩。”大概怕天子发怒,侍卫甫一说完,就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
当着臣下的面被后宫失了约,明帝的脸色颇为不好。她呲着小白牙吸了一口气,只觉脸上无光得很,可是再没有光彩,她也不能当着臣下的面批评陈语易,当下看了看身后碧波荡漾的太液池,轻松一笑:“文卿既不能出来,咱们就自己找乐子吧,今个儿关卿苏卿都不在,你俩也自在一回,阿影去找几个吹拉弹唱的男儿,朕要坐着船听歌赏曲。”
徐淳和李蔚互相看看,都没敢吱声,凌影禀命而去。
三个歌舞男儿很快就来了,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拿着牙板,一个一身烟紫色的舞衣,那抱琵琶和拿牙板的男儿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看来十分年轻,舞衣男儿的装束却颇为清新素雅,倒看不出年龄来,三个一起上前请安。明帝一挥手,抱琵琶的男儿坐在舱中一角,持牙板的男儿立在他身边,那舞衣男儿径直站在了船头。
琵琶声中,船缓缓离岸,行驶在白云碧水之上。才走了三五丈,那牙板男儿开始吟唱,声音圆美得如同清晨荷叶上的露珠,又过得片刻,那舞衣男儿开始跳舞,舞姿优雅动作舒展,宛似一朵紫色的烟花在船头绽放。此情此景,真不知是船在天上行,还是仙子在人间。
打破这样仙境的是旁边游船上的一声暴喝:“本小姐给你脸了是不是?让你喝酒都不肯喝了?不就是一个青楼男儿,在本小姐这也敢拿乔?!”
明帝皱了眉,凌影在侍从船上,御船上最适合做使令的就是李蔚了,李蔚见状就要起身去制止,徐淳一把按住了凌影:“先看看,不太过分的话就不要管。”
明帝微微颔首,若是不大过分的事,她们把人喊过来,也不过训斥几句,于那女子不疼不痒,于那男儿无所助益,徒然搅了乘船赏景的心情。可是下一瞬,男儿的话就让她吃惊了起来:“陈大人,奴家着实不会喝酒,您大人有大人量,就饶了奴家吧,奴家求您了。”
陈大人?语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