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一过转眼到了五月。
皇帝雷厉风行,六皇子在户部的案子也差不多尘埃落定。
如大多数人所想,皇帝未给这个儿子留半分情面整个朝堂,牵扯出来的官员达十几人,其中户部居多。
户部尚书崔清河仍闭门不出,亦不见来客,前几日田拙去拜访他也吃了个闭门羹。
听说田尚书对着崔府嘲笑崔清河是绣楼里的姑娘。
这年头,姑娘们也不把自己关在绣楼了。
上层官僚自做自的事,由着皇帝搞平衡,中下层官员倒是急了一批。
六皇子派系的几个京官一倒,这肥缺指不定就轮到谁头上了呢。
吏部热闹,皇帝跟前也热闹。
翰林院的气氛也有点浮躁紧张起来。
想想天元十二年的崔清河和田拙,科举后还不是待在翰林院修书拟旨,仅仅三年便是从一品的尚书哪个坐冷板凳的不眼热?
皇帝几天前还来过翰林院一次,嘴上不说,但总会往季玦的值房转一圈儿。
好些人私底下都想着季玦要升了,升到哪儿不知道但总归要补个缺。
季玦倒也沉得住气,不早到一刻,不晚走一分,除了再也没有人托他替值外一切如常。
这一日他到了值房,和同僚问过安,刚刚坐定,翻了翻昨日遗留的工作,抬头问道:“子宁兄,你见过我放在案上的文稿吗?”
“哪本?”
“前朝王凤川先生的遗稿。”
“未曾见过。”唐安道。
方朗抬起头,也道:“我亦未曾见过。”
季玦又随手翻了翻案头,转向了坐在一边喝茶的张修撰。
“张修撰,你见过吗?”
张修撰捋了捋胡子,慢悠悠道:“未曾,未曾。”
季玦勾起嘴角,笑道:“为了吏部考评,张修撰还是勤勉些好。”
张修撰又喝了口茶,叹道:“不年轻啦,干不动了不过季小郎君还是先找史稿吧,这一节缺了,就不能下笔。”
王凤川是前朝宰辅,记下的史稿是当年的第一手史料,没有这本遗稿,确实不能下笔。
唐安放下手头的书,也帮着季玦找了找,边找边担忧道:“这书不是翰林院的吧?”
季玦点点头,道:“赵学士找五皇子府借的。”
方朗一听,也帮着季玦找起来。
此书原本早已失传,多家抄本亦不存于世,只剩下王凤川后人的摩本这算是孤本了。
王先生书法闻名于世,摩本自然也受人追捧。五皇子母家汗牛充栋,这唯一的摩本便被翰林院借来,今日写完,明日是要还回去的。
可是如今,竟被季玦弄丢了?
连方朗都替他着急。
“编书哪怕停三五天都无妨,遗稿丢了,这可怎么交代?”张修撰放下茶盏,也帮着季玦找起来。
如此找了一盏茶时间,几人依然一无所获。
“诸位也莫要为我劳神,”季玦道,“最差也不过赔礼道歉罢了。”
张修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年轻人啊。”
听闻五皇子殿下不怎么和善,看兄弟都是抬起下巴看的,对季玦这种没什么靠山的,还不知道怎么折腾人呢。
唐安面有隐忧,道:“就算如此,你手头的文稿又该怎么编?”
季玦轻笑道:“我自有自的办法。不过子宁兄,昨日是谁最晚出这值房的?”
“我离去时,值房里就只有张修撰一人了。”方朗插了句嘴。
张修撰的脸陡然沉下去,冷笑道:“季小郎君这是何意?”
“没什么。”季玦摇摇头。
张修撰不再说话,值房里的气氛突然凝滞。
唐安打圆场道:“不然,你先把这段跳了?”
“倒也不必,这遗稿昨日&039;我已看过一遍了。”
季玦另拿了纸,提笔而就。
方朗好奇得紧,走到季玦身边,想看看季玦在写些什么。
然后他惊奇地看向季玦。
映入眼帘的,可不是那王凤川的字吗?!
他又想到季玦说昨日“看过一遍”的话,倾佩道:“季兄高才,我这榜眼愧不敢当。”
他不叫“季小郎君”,都开始叫“季兄”了。
季玦摇摇头,道:“雕虫小技罢了,没什么用处,作文还是不如润明兄的。”
唐安踱过来,看了一眼纸面,笑道:“你也不必如此谦虚。想当初我认识你,就为你一手好书法,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张修撰喝完了茶,瞥了这边一眼。
“再加上过目不忘季小郎君,让你呆在这里,是屈才了啊。”
方朗看着季玦继续道:“如此一来,再装订成册也就是了。只不过明日还书,一天之内恐怕写不完?”
“还是要给五殿下一个交代的。”季玦说。
毕竟不是原来的那本了。
“明日有假,我明日便去向五皇子府赔罪。”
张修撰又看了季玦一眼,慢悠悠编自己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