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一脉之所以能叫鬼医,便是因为他们能把已死的魂灵从阴曹地府里勾出来。
他本来思虑着,若是陛下死了,诊费便好付了,可是没想到……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他裹紧身上的被子,又点燃了一盏灯。
“我怎么还活着?为什么现在在江朝?”他问。
陋室里突然刮起一阵风,风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的窃窃私语。
“大人,您的灯被天边来的罡风熄灭了一瞬。”
季玦闭上眼睛。
那天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病榻上的陛下'身上,至于罡风……
他披衣而起,走出居室。
冷风刺骨,季玦抬头看天,几粒星子闪烁。
他的目光缥缈而悠远,仿佛刺透了天幕。
无极之外,一只鲲鹏与一只鹓雏正在斗法,巨大的翅膀扇起,周边所有的星星迅速坠落,流星划破天幕。
……神仙打架,小鬼遭了殃。
季玦叹了口气,然后咳出一口血。
拉一个死人回魂容易,拉一个死皇帝回魂,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代圣君,命关国运……要想逆天改命、偷天换日,何其容易?他本做好以命换命、魂飞魄散的准备,却未曾料到……天边的那一阵风。
那阵风乱了他所有的部署。
他总是要进京,看一眼陛下的状况。毕竟魂灯熄灭了一瞬,他也没有付出性命与灵魂的代价,所以,谁也说不好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另外,他未不幸身死,陛下欠他的诊费,便非还不可。
――他一直是一个视规则重于性命,且无比执拗的人。当然,仅限于云山的规则。
第二天一早,季玦方醒,钱大娘的的儿子钱二郎便敲响了季玦的门。
季玦刚引他进来,钱二郎便兴冲冲地告诉季玦,自己已经辞了赵员外家的工作。
他今年虚岁十七,随了钱大娘,一双招子咕噜地转,一脸机灵相儿。
季玦诧异道:“这么快?”
钱二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也不显得生分,话中满是喜悦:“我巴不得走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几年了,赵公子可忒难伺候。”
“你跟了他十几年了,他就这么放你走了?”
“人家身份金贵,心高气傲,哪能在意一个小小的书童啊……”钱二郎无所谓道,“有我没我,别无二致。”
“你那边要是真没有什么事,就回去收拾收拾包袱,和你娘道个别,我们两天后就启程。”
“这么急?”钱二郎问道。
季玦也倒了杯热茶,说:“我怕过一阵子天气渐冷,大雪封山,我们连这叶城都出不去。”
叶城是个小城,四面环山,若是真天降大雪,也是一桩麻烦事。
钱二郎点点头,感叹道:“我们这一道儿的,没想到出了你这么个文曲星。”
季玦笑而不语。
钱二郎也不东拉西扯,而是直奔主题:“我明天就给你雇马车去。”
“朝廷自有公车。”季玦道。
“驿站车马脚程不快,虽算不上驽马,但总比不得千里良驹。”
“这倒不必。”季玦嘴上说着,心里算着花销。
钱二郎宽慰道:“老东家不仅放人,还给了一笔车马费。”
“赵员外仁善。”季玦笑道。
钱二郎也笑,见牙不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