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尔玺坐在沙发上，面前已经剥了小半盘核桃。旁边的人仿佛是透明一般，她将装了核桃仁的小碟子递给顾宁。

章尔邈的身后杜柔正明目张胆的站着。他对于杜柔是他的人这件事，已经是毫无顾忌。只是，章尔玺此刻安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时间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他来势汹汹，此刻站在厅中有几秒的停顿。这停顿来源于多年来章尔玺的压制。

“阿邈，你今天叫我和你四叔一起来到底是什么事？”首先开口的是三叔伯，他与章尔邈同来自然是知道他要做什么，说这句话旨催促他行动。

章尔邈被这句话提醒，他看一眼杜柔，为确定章尔玺是否已经认不得人。杜柔点点头，让他瞬间有了底气，也隐隐地亢奋起来。

顾宁心中有防备，她看向还在低头剥核桃的章尔玺，不确定章尔玺能否认出章尔邈和厅中众人，更不敢确定尔玺会不会突然奔溃。

章尔玺发现了她一副警惕的样子，于是取了核桃放入顾宁口中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手指抵在顾宁唇上，她的手指修长而冰凉，伴着一股若隐若现的茉莉花香。顾宁轻轻吸了吸，墙上的古董挂钟正好打出长长的整点钟声。钟声低沉悠长，顾宁躲了她的手指答：“好吃。”

“顾小姐，我们和尔玺有重要事情处理，您在这里不大合适。”

章尔邈打断她们，此时他说话彬彬有礼，看似礼数周全地转身吩咐老管家：“管家，送顾小姐出章家。”

老管家受命于章家当家，自然不会随意接受他人指令，他板着腰恭敬地答：“章先生，她是尔玺小姐的贵客。”

“有什么贵客，能比章家的未来更重要。”章尔邈伸手指向顾宁面前的文件，“三叔四叔你们看她手上拿的是什么？”

那文件正是章尔玺所负责东区开发项目的内容。

“东区项目如此重要的文件为何会在一个不在公司任职的外人手中？顾小姐，你的目的何在？”

老管家看向章尔邈，三叔和四叔已经先行至桌上拿起文件，他心中一凉，便知他们想合伙弄走顾宁，对尔玺小姐下手了。

“尔玺，这么机密的文件怎么能在一个外人手中，你手下的人是怎么做的保密工作？”三叔扔了文件，借机质问。

章尔玺闻声抬了头，她看一眼三叔，冷冷的问：“你说谁是外人？”

她的语气冷到了极点，仿佛冬日寒霜。三叔被她看得几乎开不了口答话。

他心中道：不是说章尔玺已经精神奔溃，认不得人了吗？为何她的眼神还这样慑人。他偷偷看向一同前来的老四，老四并不给他回应。

房中仿佛又安静了下来，墙上的老钟传来指针细微走动的啪嗒声。

“尔玺妹妹，我们姓章她姓顾。她不是外人是什么？”章尔邈冷笑着手一抬，便有四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会意围住顾宁。

“顾小姐，是我送你出去，还是你自己走？”章尔邈伸手整理袖口的纽扣，大步一跨，坐在了沙发上。

“她是我的亲妹妹章尔雪。哪里是外人？”章尔玺扔掉核桃，拍手抹去手中的碎屑，冷声道：“你怕是不记得这里是我家了。”

说罢，门口涌入十来个章尔玺的日常保镖，他们堵在了顾宁和章尔邈之间。

顾宁隔着人群，看向门口，她听着章尔玺提起尔雪，深知她仍未清醒，心没由来一慌。此时，章尔邈更是大笑起来：“尔玺妹妹，你糊涂啊，我们的尔雪已经死了，而且就是开你眼前这个人的车，被炸死了。”

章尔玺并不信，她愤怒瞪着眼，喝道：“你胡说什么，敢在章家咒我的妹妹？”

章尔邈不答她，面上俱是悲痛地回头对着两位叔叔：“三叔四叔，你看，尔玺连我都认不得了。”

一直未开口的四叔会意，他走上前握住章尔玺双手，拿出怀里章尔雪的照片，痛心劝道：“我们尔玺太苦了。叔叔理解你一时半会接受这事。这样，你好好去休息，这交给我们，放心，一切事有你大哥在。你要信任自己家人。这个女人迷惑了你，我们来处理。”

章尔玺怔怔地盯着那相片许久，她挣脱四叔的手，回头想看被围住的顾宁，眼里闪过犹豫和脆弱。

顾宁向她摇摇头，她一直都想着章尔玺早点好起来面对现实，可此刻她却不希望她认出自己不是章尔雪来。

“妹妹。尔雪早死了。你不要再糊涂了，爆炸现场你去过的，你忘了吗？我们的小妹妹，至今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尸骨。”章尔邈哽咽的说着，一旁的两个叔叔也沉默起来。章尔雪与他们未有过利益之争，向来是个天真聪慧的孩子，深得长辈喜爱。

章尔玺不停的看向顾宁，耳边骤然响起“吱吱”的嗡鸣声，她头痛欲裂，再看身旁黑压压的保镖，都成变了影，他们左右晃动着，向自己靠拢。四周黑沉沉的仿佛有什么向她压来，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世界仿佛安静了一下，她的身边全是血淋淋的汽车碎件。机油燃烧的味道伴着血腥味像魔鬼般疯狂地源源不断地灌入她的鼻腔，耳边轰鸣着人群嘈杂声，像是有千人万人在絮叨着。章尔玺捂住耳朵，此时脑海里却清晰传来章尔雪的声音：“姐姐，救我，我好痛。”

“姐姐，救我，救我。”

这是尔雪死后，章尔玺每一刻闭眼的噩梦。她心爱的妹妹，在说她好痛。

章尔玺痛苦的尖叫起来，她缩成一团，那些黑影将她压至墙角，那些黑影在拿锤钉敲打她的脑壳。她头痛欲裂，心痛至极，她的尔雪仍在呼救。

“尔玺！”有人在叫她，她仿佛在混乱的痛苦中得到了一丝清明。

但很快，有两个白影按住了她。

章尔邈在说：“医生，快看看我妹妹。”

按住章尔玺的是两名穿着白大卦的医生。

那不是章家的家庭医生！顾宁深觉不对劲，她从人群中冲出，却又立刻被压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