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唯有长叹一声。我背负尘土,又去望天。阳光甚是刺眼,我睁大眼睛盯着,盯着它兀自高照着漠漠的人间,直至眼睛酸涩难忍。我闭眼缓和片刻,将玉佩置于眼处对着耀眼的日光,有玉护着,我也好受许多。
闲暇时,我总是喜欢这么做。
再将玉移开些许,一只眼里暖阳蓦然高悬,另一只眼里透过玉佩的明亮流转成月色,恍惚间日月共置一天。
我被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奇特想法给逗乐了,日月怎可共存?
我笑着将玉佩搁在一旁,眼里骤然多了个绛紫衣衫的女子,她就这样从天上掉下来,带来了一段昔年。
我一时间陷入了呆滞,见着那女子迎面而来,竟也忘了躲闪。所幸她并未砸到我身上,而是飘飘然浮在了半空,就此免去了鼻青脸肿之灾。
女子浮着打量我,我躺着打量她,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
一个地方,只要日子长了就会发生些光怪陆离的事;一个人,只要活得久了就会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人。显然,我正在遇见。
“汝是何人?”
“神之代言,弦月凌疏瑶。你又是何人?”
“吾为神女。”
“这么说,我还算得上你的下属咯?”
神女无言。
“那神女大人,到此处来所为何事?”
“了一故人之愿。”
“故人是何人?”我想了想,近日我甚是懒散,未曾去往下界,故人又是向谁许的愿?
神女依旧无言。
“那……故人许了何愿?与我有何相干?”
神女望着我,扯出一抹微笑,眼里饱含我看不懂的悲悯。她垂手在我额间一点,无边落木簌簌而下,我便再也见不着世间万物。只一道若即若离的声音传来:“勿问,这需得汝自己想起来。”
万物凋伤,天地间只剩下满目的翠色在凌乱。我努力窥物,只看见一本似乎透彻到能洞悉世事的小札浮在眼前。我看着它,纸张早已泛黄,并不破旧,似乎……自多年前记下起就再没人动过。
我举手接过,草草一翻,不过须臾之间。
“此为何物?”
“此物记汝之前尘。”
我讶然,小札堪堪几十页,如何记得了我这悠悠长生?
我再欲询问,大音希声,万籁俱寂,天地间只留存着落叶的沙沙,我再也说不出话。眼里的翠色没有撤去的意思,神女更是不见踪影。
我拿着小札万般的无奈,这都什么事儿啊?不看还不许人走了?得,我倒要看看,这里头藏着什么乾坤!
打开,看了几行又复合上。原来这里记载的是我记忆中未曾有过的人世机缘。
手中这薄薄的一沓变得沉重分明。胸口闷闷的,就像是心里头下着绵绵不绝的细雨,令人不畅不快,如梗在心。
何其讽刺!我的过往居然要靠此书寥寥的几行来追忆。
沉吟片刻我还是重新打开了那本小札。该感谢的,若不是那女子的突然出现,我大抵永远也不会想起这桩发生在凡界的旧事。
也该去见见的,以此札为筏,就像一个看客漠然看着别人的悲欢离合,我该重新去见见那些尘封在迢迢岁月里的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