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幕。
一弯镰刀月嵌在天边,月光就像小渔船上撒下的网子,如雾又似轻纱,朦朦胧胧,显得格外柔和。
一颗颗稀稀疏疏的星星,仿佛是藏在夜空中的远古神灵,一闪一闪的看不真切,神秘又遥远。
智者说:月儿,总会渐渐圆润,初三了,十五就不会太远……
可星星依旧是那个随着月儿圆润此消彼长的星星,依旧是数以万计颗星星中的一颗,注定不是北斗星,兴许这辈子都不会显眼。
一个单瘦少年踩着冷清的月光,急急忙忙走出朱府,接着健步如飞的在大街上狂奔起来,他要赶在状元巷齐家糕点铺子关门前,赶到糕点铺。
索性夜幕降临,街巷并没有太多行人,加上初秋不算冷,齐家铺子关门也并不早,孙幼学如愿买到了桂花饼和五谷杂粮糕,随后又在刘家酒铺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买了两坛便宜的烧刀子。
其实,买完桂花饼和五谷杂粮糕,账房先生给的钱还有不少剩余,可孙幼学自八岁入朱家做书童已有四年,该他拿的他一样没少拿,不该他碰的他连手指头都不会去碰,即便是一枚绣花针。
这也是公子朱三少,账房先生朱大飳~tou~喜欢他,甚至在小事上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八岁入朱家那一年,孙铁匠并没有在在孩子耳边唠叨太多,只是说:“老子读书少,光有一身气力,自然没本事跟你说‘男儿当沐于大麓,烈风雷雨而不迷’这些大道理。
只是娃儿你得记清楚,其实喜欢、信任、憎恨、还有怜悯这些人世间最常见的玩意,来的快,去的也快,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它们也和人情一样,会消耗,用一分就会少一分,用完了那便完了,断然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至于市井流传的那些粗俗俚语并不适合所有人。什么一起喝过酒,一起撒过尿,一起杀过人,就是铁打的情谊,话兴许有丁点可行性,可依旧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这世间规矩最大,道理在规矩内也最大。”
当时,八岁孩子的听不懂,只是问了句规矩是什么,孙铁匠却并未回答,孩子也没有再问。孩子认真的记下了他的话,只是记下了,一字不漏的记下了。
他也如同这些粗俗的道理一样,执拗得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这个八岁便进入豪门朱家的孩子,直到现在还是一月拿八百枚铜钱的小厮,却从未犯过寻常下人该犯的所有错误,所以谨小慎微又恪守成规的他,存下的打赏钱,也远比朱家那些隔三差五就得鼻青脸肿为朱家三少出头,拿了打赏就去青楼勾栏厮混的护院武士,多的多。
足足四十多两白银!
上私塾学字学道理的钱够了,即便日后考取不到功名,讨个婆娘过日子,总归被窝是热乎乎的。
一阵夹杂着海腥味的秋风吹过,凉凉爽爽的,吹皱了夜的宁静,也将思绪游走天外的孙幼学拉了回来。
不知不觉,孙幼学走到了自家铁匠铺的门口,少年看着手里的廉价老酒笑了笑,刚准备推开铺子的门,门却从里面推开了,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张漂亮到即便是女人都会妒忌的脸。
“千珏道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