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尔朦朦胧胧间,闪现一些片段。
溜出去玩,经过那片芦苇地,看见一个红色衣服的看不出来年龄的女人在扒枯叶朽木。她眼珠往罗尔这边瞟,森白的牙齿白莹莹的,脸像案板上白花花的肉。她张开手,停滞一下,像越过什么,来抓住什么。
一对的银色镯子只剩一只,另一只断成两截。
一只套在罗尔的左手腕处,另一只那半截在抽屉夹层的缝隙里,另半截不知所踪。
思绪飘到很远,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罗尔从床上爬起来,一照镜子,眼下发青。头重脚轻。
这炸裂的疼痛让罗尔冷不丁回忆起童年时某些头痛脑热会被某些伟大祖国的奶奶辈归结于看到什么脏东西吓着了,奶奶说这是招黑了。
然后奶奶拿来一个装水的碗,又取来一双多一只筷子,三只筷子并拢,然后筷尾堕击碗底,叮当清脆之声,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应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咒语,不多时,筷子就稳稳立在碗中水里。
和蔼可亲的奶奶会笑眯眯地摸罗尔的头,“乖乖别怕,筷子倒了,你就好了。”
确实好了,后来大了,不舒服时再让奶奶给她施法驱除的时候,奶奶语重心长地对罗尔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要崇尚科学,反对迷信。乖乖你不舒服是生病了,吃药打针吊盐水就好了。”说完笑咪咪地摸罗尔的头。
罗尔撅嘴,心想这明明和小时候说的风马牛不相及,下一秒她就又乐了,敢情生在封建时代代裹过脚的奶奶,虽然是三寸娇莲,但是一步一步,似魔鬼的步伐,紧追不舍时代的脚步,升华成了新时代女性。
阿,我这伟大的中国呀,鲜明的旗帜,无上的荣光。
罗尔还没歌颂完,就被拉去医院吃药打针吊盐水了,当明晃晃的针头被包裹严实,穿白大卦,戴蓝口罩的医生拿在手里亮出来,罗尔在晕针之前心里暗嚎,您这祖国的花骨朵啊,就要蔫啦。
当时的罗尔万万想不到,打针都能晕的自己后来腿上划了那么长一道口子,缝了八针都面不改色。
依次类推,痛到极致是不是感觉不到痛了。
其实并不是,罗尔下楼时,奶奶坐在椅子上喝茶,气定神闲的告诉罗尔,“怎么起了,以为你要睡到中午呢,早中饭就一顿吃,所以没留早饭啊。”
罗尔捂着耳朵尖叫起来,“一点也不理当然,奶奶你想当然的让您的孙女饿肚子,我抗议。”
以上这些动作和话语罗尔至多心里能想想,她讪讪的回了句,“那我先留着肚子中午吃。”
生在封建时代的奶奶还信奉的是,‘有功者,留饭留菜,无过者,留饭不留菜,有罪者,饭菜皆不留。’
罗尔很想说,奶奶您现在都是新时代的女性了,陈规陋条就弃用了吧,别相比较而言,心疼那几粒米、几根菜、几块肉。甚过你孙女唯一的胃。
可奶奶她不听啊,本来有先见性的罗尔就是怕发生这样的错过吃饭的时候预备下的零食杂嘴全部给王亦然塞进她的书包里了。
只好硬挨。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罗尔趁奶奶听黄梅戏的工夫,罗尔去了爷爷房间,爷爷睡得正香,罗尔来翻他的床头柜,这是吃货的直觉,从里面搜刮出高粱饴,饼子点心一类,再去茶几边拿保温杯倒了一杯水,吃甜食总会口渴的嘛,罗尔兜里揣着糕点,手里端着杯水,平静无波的往二楼她房间走,她心里暗想,要是来点儿牛肉干,小鱼干就更好了,爷爷牙口不好,得吃软乎的东西,又嗜甜。好牙变蛀牙,蛀牙得烂光一定得说道说道爷爷,不装个金牙银牙的,也得安个假牙。还有自己现在要保护好自己的牙齿,到老了后儿子儿孙的孝敬她老人家,没有个好牙口可不行。
就像一个广告词所讲的: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