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未出生的弟弟和父亲去世
我当时可能还没有记忆,后来听妈讲,本来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那时都是自然生育,还没有什么措施避孕。生我不久,我妈就又怀上了,跟我爸一讲,我爸高兴,让我妈转转圈,把我妈看了半天,还让她几次迈步,又问她最近喜欢吃酸的还是辣的。
然后我爸跟我妈讲,原来在镇上,有的有钱人家,养有几房姨太太,生了不少娃二。
听这些富人讲,如果怀的娃二是男的,孕妇要变丑,肚皮体积大、不尖,肚子鼓得不是太高。
孕妇迈步时,先迈左脚的怀的是男孩。厕所男左女右也是按这个来的。
普遍的说法还有酸儿辣女。爱吃酸的会生儿子。有个膝下子女很多的老板,跟我爸吹牛时,说他那十几个娃二,生儿生女,通过观察,他的预测全部正确。
我爸说,看我妈的样子,一定怀的是个男孩。他很想再要个儿子,妈也看我爸劳力不行,也想要个儿子。
他们也说哥有点不听话,性子倔,一根筋。我又是个女儿,人是聪明,但今后迟早要出嫁。他们想再添个儿子的愿望很是强烈。
不巧的是,Z国开始实行计划生育,说Z国人多了,不准生了,再生地球就装不下了,Z国粮食不够吃了。
我妈当时肚子还算平坦,但是被生产队里一个警惕性极高的朝阳群众看出了。
这人牛,说通过看肚皮,看屁股,看走姿,查言观色,看出我妈是怀孕了。消息报到公社,公社要来人做工作。
听到动静,爸妈着急,反复合计后,决定装病。
妈头上包上厚帕子,两床铺盖盖在身上,卧床不起。
公社真的来人了,来人讲了半天,说了计划生育是国策,你们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也算是龙飞凤舞,儿女双全了,总比都只有女儿的家庭强吧,必须严格按国家的政策办。
爸妈当然不配合了,说没有怀娃二,还说是最近干活少,可能长胖了,现在还生着病。来人中有个妇人不相信,还借攀谈之机,突然说声“蚊子“拿手试了我妈的额头,一摸还真烫手,她就对其他来人点了点头。
当时还好,公社干部、队干部还走的是群众路线,先是说服教育,暂时没有采取强制措施。
走前,口气还是强硬的。他们说你还生着病,那就抓紧治,我们的工作分两三步,这是第一次,你们下来之后好好商量商量,认真想一想,事不过三,过三天我们再来,再来时,希望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跟我们去公社卫生院走一趟。
你们如果不配合,那我们就采取强制措施,我们也不管你是长肥了还是长瘦了,先带你到公社卫生院做体检。
如果真是长胖了、肠胃不好、气涨还则罢了,如果怀孕了,那必须立即引产,随后强制安环或者男的去结扎。
妈一通咳嗽,吐了几泡口水后,有气无力地回复,我这两天人很不舒服,茶不思饭不想,肚子涨,头痛,身子软,起来屙个尿就差点倒了。
这病已经拖了几天了,可能染上流行性感冒了,我怕把屋里的人传染了,你们看嘛,碗筷、毛巾、尿罐都是分开的。
今天才找了赤脚医生开了些药,我们也是明大事的人,你们要相信我们,是晓得国家政策的,我稍好点,不要你们来,我自己就去公社卫生院报到,做检查好不好?
来人可能也被妈的花言巧话和表演迷惑住了,当然更可能的是怕传染,匆忙应付几句,脚底抹油,就离开了。
但是他们是什么人?是专业大肚皮追踪队,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临走,多了心眼,做了周密安排,要求生产队的干部、民兵负责轮流监视,防止我妈外逃。
见来人真的走远,我妈才猛地掀开铺盖,连声说:好热、好热,热死我了,内裤都打湿了。
还好是喝了热开水和毛巾烫头,不然就露馅了。
晚上爹妈一通商量后,第二天上午,我妈呆在家里没有出来。我爸背了点东西出去赶场了,监视的人没有管他,也没有上前询问。
我妈下午四点后才出房门,四处望望,发现有暗哨。假装病情人好转,开始慢慢干活,把院里收拾了一下,抱了些柴禾,生火做饭。
一边干活一边观察,看到一直都有警惕的眼睛盯着我家。
妈夜间有意多上了了两趟茅房,也感觉到,夜里仍然有人盯着我家。
第三天,十点左右,妈穿着平时干活的衣服,背着背兜,戴个草帽慢慢上坡去干活。
妈来到坡上,监视人远远的也看得见。
妈走到自留地里,刨开了土,然后开始种四季豆,一会起身,一会蹲下,假装是病后,动作缓慢。
半小时后,监视人看到我妈动作慢,一切还算正常,想到可能真是病了,放心不少,也开始打理自留地了。观察的次数就自然减少。我妈眼尖,觅个机会,趁两人不注意,我妈戴着草帽就冲进了树林。
监视人干了一会,见妈无踪影,一想,许多人都常在树林里解便,监视人也没有往山坡上去,还是远远地盯着。
一会从树林的另一头走出个男人,穿的深蓝工作服,往山顶走去,一会就看不见人了。
监视的两人一边干活一边监视,看见男人,也没有多想。
后来,两人一等、二等也不见我妈从树林里走出来,心里暗暗叫苦。
糟了,她是不是有情况!这时才慌了神,两人一商量,立即放下手中干活的家伙,一个跑去报告支书、队长。
一个立即向山坡的小树林跑去。等他大口喘着粗气、边跑边喊“彭山花,彭山花!”到树林里一看,傻眼了,林子里哪有什么人影?
只看到一块大石头边放着个背兜和草帽,里面装着我妈上坡种地时穿的衣服。
那人气喘吁吁地又跑了树林外,双手卷成话筒状,向坡下喊叫起来:“彭山花跑了,蓝得恒堂客不见了,蓝得恒的堂客跑啦!”
好些干活的农民和农家里的人都抬头向山坡张望,相互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正往山坡跑的支书、队长哪边也听不太清,听到吼声,估计是情况不妙,带着几个人一边吼叫,也一边向坡上跑去。
发现树林里的确没有人,又气急败坏地追上山顶,然后几个人分头去追,又安排人去找我爸。
过了一小时,分头追的几个人都陆续回来了,说的情况都差不多,没有看到什么不熟悉的女人,也没有看到彭山花。
今天邻近公社赶场,人也多,各种着装的都有,有的还着民族装,男的看到好多,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公社到县城的班车都走了好一阵了。
还说过路的货车也有十几个了,还走了三个手扶拖拉机。看来彭山花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这下真的跑了。
支书和队长气得半死,负责监视的人也一个劲地叹气,支书和队长把两个监视的人指了指,最后终于压下了怒火,没有发作。
大家一合计,纸是包不住火的,只得又叫个人到公社报信,准备接受批评和处分了。另外还安排了几个民兵,一个守一个垭口,准备拦截蓝得恒。
晌午刚过,我爸背着背兜、哼着小曲正往家里走,刚走到垭口,突然从一颗盘根错节的黄桷树后窜出一民兵,把我爸拦住。
民兵把枪一横:“蓝得恒,你站住,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蓝得恒一怔,站定后斜眼看着他:“我到天桥场去卖了点干货,顺便给娃二买了点衣服和学习用品还有一些杂物,怎么了,这也犯法?”
民兵伸长脖子,警惕地看了下他的背兜,大头晃了晃,皮笑肉不笑地
继续问道:“那你咋晚又干什么去了?“
蓝得恒眼光移向天空,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好像在认真的回忆:
“我在场上卖了点干货,顺便去买了些东西,临近晌午,看到便民馆子里面吃饭人多,酒馆人多菜必香,我身上还剩些钱,这时肚子咕咕作想,我也想进去打下牙祭。钱不够,烧腊和小酒就不敢想了,就进去整了一大碗绍子米粉,还吃了几个油层。“
“少说空话,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民兵咽了咽口水,厉声道。
蓝得恒不紧不慢的说道:“别着急,我不正在向你全面汇报吗?“
见民兵双眼瞪着他,没有吭声,他继续道:“结账后,正准备往家赶,不想被原来一起在供销社工作的两个同事路过看见了,拉到场角打了半天纸牌,输了不少,昨天卖货剩下的钱也全部输光了。
要不是早点买了娃二的东西,可能回来就是个空背兜。后来我说钱输完了,我回家了。
几个不允,又拉我去他们家去喝酒,我也好久没有喝过酒了,你晓得我家哪买得起酒喝,这把我馋的,我就跟去了。
喝酒是什么滋味儿,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一见有酒,喝的急了,加上空腹,昨晚喝高了,黑灯瞎火的,就没有回来了。“
蓝得恒右手向天指了指:“我发誓,我没有做对不起组织的事。“
他又一脸狐疑地问:“你们问这是什么意思?”
民兵冷眼望着他,说:“你还跟我装,你堂客跑了。”
蓝得恒很是吃惊:“跑了?上次你们虚报消息,公社来人威胁后,我反复问她,怀没有怀娃二,她肯定地说没有,只是身体不舒服,肠胃不和,吃点东西就气涨。她还说十天前才来了大姨妈的,怀什么娃二。把她问烦了,她差点和我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