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多么微妙啊,一旦习惯享受别人的付出就会觉得理所当然、继而自我膨胀,等到离开的时候,哪怕有一丝愧疚也会不断压抑,内心排斥、拒绝承认自己的错误,最终走向无情无义。
对别人付出太多也是一种纵容、才使得对方产生了自我高贵的错觉,并且得寸进尺。过多的付出让赵前觉得她只是自作自受,自找麻烦。这种两人爱情的不平衡,南云胡现在才明白啊。
不自量力还想抓住摇摆不定的情感,最终不过是患得患失的循环往复。人因为爱而表达出的善意,有时候看起来真的很可怜啊。
等她身心好些,想出门看看的时候,已经是上元节了。
南云胡看着各种花灯、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满目望去,无人可言,心中尽是苦涩。
她看着他们成双入对、自己形单影只,只会觉得自惭形秽,却也无可奈何。
热闹是他人的,且听起来十分刺耳,不过她终于从屋子里出来呼吸一下空气已经是很大进步了。
直到她看到了赵前与一女子在前面赏灯,二人轻言笑语、时时互动,她觉得自己就是个被随意丢弃、放在无人角落的小丑。
自己无钱、无友、无情,明明之前秦玉还说会看她做的花灯的,结果什么都没有了。
那一刻,她觉得生不如死。
自己遍体鳞伤、受人欺辱、形容枯槁、狼狈不堪,凭什么赵前可以自在潇洒、恩爱如此、无所挂碍?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南云胡魂不守舍地在人群中走来走去,而后突然顿悟。
放眼望去,这里的人哪个不是人才,不但容貌美丽,而且会甜言蜜语。放弃一棵树木就可以有一座森林!
她终于找到解救自己的办法,她要报复。
她恨、特别恨。
来日方长。
第二天还是有稀少的花灯,人们的兴致并没有减少。南云胡在街上茫然地走着,只想着如何才能让他们痛苦。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她。
“云胡?南云胡?”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确定中带着惊喜和欢愉。
南云胡转过身看着来人,目色淡然。要知道自己最惨的时候听到欢乐的声音并不是什么让人感到开心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欢乐的毫无压力的人的热情更让人觉得烦躁。欢乐的人怎么会懂得自己的痛苦?只会觉得不过如此吧。更多的人还是认为自己小题大做、评论一番显示智慧,然后事情本身根本没有任何变化,终究不过是看着别人的痛苦娱乐一下罢了。
“真的是你!听说你搬来这边,我找过你几次,没想到今天终于见到你了!”来人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又向前靠近了几步,手里拿着的灯笼跟着一晃一晃的,和她的心情、声音一样激动。
“你是谁?你找我做什么?”南云胡心中烦闷,没好气道。难道还欠了别人?有完没完?
“你忘了我?”来人很生气,也很落寞,声音没有刚才那么激动,有些低下去。
“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南云胡淡淡地回答。活着已是如此不易,哪有闲心去记着什么别的人。
“我是远朵啊!就是小时候走路很慢的那个小姑娘!想起来了吧?”远朵因为她的话又开心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南云胡,满脸期待着她记起自己。
“原来是你,我以为你一直在洛阳。什么时候回来的?”南云胡稍微回忆了一下,想起来道。她的语气平和了一些。
“回来半年多了。不过刚来这里还没到一个月。天气冷,我们先去买些吃的吧?”远朵感觉南云胡穿的衣服有些单薄,耳朵有些冻红,手也看着发僵。虽然南云胡沉浸在悲伤和仇恨中并不觉得天气冷。
“我没钱。”南云胡冷声道。现在也不觉得穷困是什么难过的事了,毕竟自己早就过于不堪了。
“我有啊。吃什么好呢?”远朵看着街道左右思索道,并不介意南云胡声音中的冷意。
“既然你施舍于我,为什么要拒绝呢?”南云胡面无表情道。这个世界总是因为钱的原因而让自己难堪。
远朵听到南云胡的话停顿了一下,她感觉到南云胡的语气不善,但也没作多想。许久未见,人有所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的手好冰,拿着这个暖手袋,你先暖着。”远朵把暖手袋套在南云胡的一只手上后,拉着南云胡的胳膊四处看着不同的摊贩。
“还是先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吧。”二人在一处停下,要了两碗元宵,热气腾腾的,一看就很有食欲。
“听说附近有家鲤鱼做的很好吃,我一直想吃的。冷天容易饿,我再去买一些菜来,我们要吃得饱饱的。”远朵看着南云胡瘦弱的身子说道,眼神中尽是怜惜,感觉她这几年过得应该不好。
南云胡光顾着吃元宵,整个人呆呆的,没有来得及回话。她是不吃不觉得饿,一吃才觉得真是饿了。虽然心没办法暖起来,可是自己的胃至少暖起来了。
远朵把梨花灯放在桌子旁边,远走几步离开,突然想到些什么又回过头来继续道:“你不要走开,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给你时间想想,要好好记起我啊!”
南云胡点了点头,又慢吞吞地喝了口汤,心不在焉地看着远朵离去的身影,木然地想着她跟远朵是什么时候相识的呢?
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南云胡感觉自己都快忘光了。
那是一个稀松平常的下午。
南云胡背着菜筐走在路上,想着今天的菜这么早就卖完了还是很开心的,可以早些回家。路边上有一个学堂,她每次从这里路过,都会看上几眼,对她来说,还是十分羡慕在这里识字的孩子的。
今天在学堂附近传来了嗤笑声和物品坠落的声音,南云胡不由地多瞧了几眼。她一眼就看到了南田———她的堂弟,正和小伙伴欺负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倒在地上,身形瘦弱,脸上、身上都是脏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一盆不知道什么花碎在地上。
旁边的人只是看着这个取乐的场景,没有人想要去拦着,像是早就习以为常。她一贯知道堂弟是个被家里宠的不像样的孩子,但也没想到在学堂里这么坏。南云胡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对着南田就打了起来,边打边斥责南田。
“南田,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觉得很光彩么?”南云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