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轻霖从头想了一下，越想越清楚，晏于归果然和高欢彼此心仪，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在是好事一件。他说：“哎！早知道如此，他们走的时候我应该送一份大礼给他们。梅玉，大师兄和师父都没什么亲人，他们彼此相伴，真是再好不过了！”

梅玉点点头，“也幸好他们都没有亲人，否则不一定能在一起呢！我猜廉卓人那天哭成那个样子，八成就是因为他心爱之人是个男人不能在一起。二师兄，你想想，若是你喜欢一个男人，侯爷和夫人会同意吗？”

慕轻霖想到自己从小到大挨过的打，打了一个冷战道：“父亲一定会打死我的！”

大冉常朝一般卯时开始，慕永熙通常五更起床，简单吃几口早食就启程去皇宫。他刚到大门口，就见慕轻霖和梅玉站在门口等他，见他来了，一起行礼。慕永熙奇道：“梅公子你何时回来的？晏先生和你一起吗”

梅玉恭恭敬敬地回答说：“世叔”，慕永熙不让他叫自己侯爷，梅玉一直以世叔称呼他。“我昨夜才回来，师父安好，他和师兄还在房州。”

慕永熙一边准备上轿一边问：“这么早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慕轻霖扶着父亲上轿，“父亲，从今天开始，我和梅玉每天护送你进出。”

慕永熙斥道：“胡闹！天下脚下，京畿重地，何等安全！我要你们保护什么？你们玩自己的去。”

慕轻霖道：“这不是我们闹着玩，是宜王交待的。”

慕永熙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既是宜王交待的，你们愿意就跟着。不过我可说好了，跟着我可无聊，少说话，别惹事。”

慕轻霖和梅玉应了。二人骑马，慕永熙坐轿，天色未明，微微的一点熹光，除一些临街的铺子开了门准备做生意外，大街上几乎没有人。

梅玉是第一次跟慕永熙上朝，有些好奇，问他：“世叔，你每天都起这么早上朝吗？比我练武还早。”

慕永熙道：“是，大冉惯例，除大朝是辰时开始外，常朝冬春辰时，夏秋卯正开始，迟到是要打板子的。所以我们一般都提前半个时辰到宫门。”

“要提前那么久干嘛？”

慕永熙笑了，“朝廷规矩，除一二品大员年高者，特赏可以骑马或坐椅轿外，其余人一律步行入宫。从宫门走到朝殿需一刻时，遇上天黑或下雨，费时更久。到大殿后，还要整队等待，怎么不要提前半个时辰到？我住得离皇城近，还好一些。有一些官员住得远的，四更就要起床。”

“看来朝廷俸禄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呢！”

“和俸禄相比，这点苦算什么？梅公子，你曾在东区住过，应该知道普通百姓一天的收入吧？”

梅玉说：“奶奶和娘、二娘三个人不间断地做绣工，一天大概才挣300文钱，要负责我们六个人吃饭，还要送我们三个念书，很紧张。直到大哥来了以后才好一点。”

慕永熙道：“这就是了。大冉一贯厚待官员，以宰相为例，月俸300两，还有添给。京城一般做工者，每日不过100-200文钱。梅公子，这期间的差距你能算得出来吗？”

一两银子是1000文钱，梅玉略算了一下，问：“世叔，添给是什么？”

“添给就是除正俸之外的薪俸，还以宰相为例，春、冬时节可以各领绫十匹，绢春季十匹、冬二十匹，棉五十兩；在禄粟方面，每月可以领100石，此外茶、盐、油、纸张、煤炭等都有补贴，还有职田。”

梅玉倒吸一口凉气，“我天！”

慕轻霖熟读史书，慕永熙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往日他对银钱并无概念，反正他从未缺过钱。但年初接触过一些贫民后，慕轻霖慢慢改变了看法。他曾见贫苦者无钱治病彻夜哀嚎，曾见孝子无钱卖身葬母，曾见父母含泪把养不活的儿子送去戏院，把女儿卖去青楼。更曾见权势富贵之家锦衣玉食，奢靡铺张。就以他身上穿的锦袍，随便一件至少几两银子，够五口之家一个月的食费。万俟天擎曾解释过自己投身政治的原因之一是“想让更多的人过更好的生活”，慕轻霖慢慢理解了他的意思。

昨夜和梅玉长谈，更加深了他的理解。他原是不想出仕的，只想一生逍遥，但如梅玉所说，假使他不是出生在侯府，有一个二等侯的老爹、富商千金的娘，他还能如现在这般逍遥得起来吗？慕永熙和南慧一向都对他要求很严，他曾一度叛逆反感，如今突然能理解父母了。他是世子，慕家上下三百口的将来，都系在他身上。甚至姐姐妹妹们将来在夫家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地位，也和他的地位与能力息息相关。慕轻霖开始学着像大人那样思考问题了。

到了宫门外，慕轻霖老远就看见有许多官员排着队，鱼贯进入。慕永熙下了轿，早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一一笑着回应，命慕轻霖和梅玉在宫门外等候，自己进去了。

梅玉第一次到宫门来，十分好奇，四处张望，突然想到一问题，问：“二师兄，我看宫内一个路灯也没有，现在初夏，天亮的早还好，若是冬春，这个时候天还未亮，那些官员难道摸黑走路进宫？”

慕轻霖道：“可不就摸黑进宫么？书上记载，高宗朝就有个官员在雨夜趋朝时因路滑失足跌入御河溺死的。”

“啊？”

“不过一般亲王、部堂长官上朝，都有人专门打灯。所以我倒不担心父亲。”

“嘿！看来官员也分三六九等呢！”

“是啊！你没听过官大一级压死人吗？”

梅玉突然一扯慕轻霖，“二师兄，宜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