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死了么?”
她听到这么一个声音,轻悄悄响起,却仿佛穿过重重幽暗和无边的绝望,度了几百年,才度到她耳边。
神志尚醒尚懵,几个巴掌重重落在面颊上,她吃痛睁开眼。
眼前白光晃了又晃,虚影渐渐明晰。
那个人腰身半弯看着她。
早春的桃花妖娆绽放,那人修长的身躯半裹在浮光锦袍中,外披一件半透质地的素光雪绫罩衣。袍上绣着几枝盛开的桃花,绣功之高之精妙,教人分不清是衣上的桃花开到了树枝上,还是树上的桃花开到了衣裳上。
他撑一把竹骨伞,锦缎一般平滑光亮的长发柔柔垂落削肩,衣裳也不好好穿,半开半敞露出一段莹白无瑕的玉颈。无端端勾人猛咽口水。
这样奇怪的一个人,任何美丽的词语放到他身上似乎都不过分,可偏偏又找不出能贴切形容他的词汇。美女的华章显得娇弱,俊郎的褒颂吧又过粗犷,他担得起一切溢美之辞,可一切溢美之辞堆砌一处也勾勒不出他的精魂。
她想了想,脑中突然蹦出两个字来。
妖孽。
是了,只有妖孽。只能是妖孽。人哪能美得这般惊心动魄呢?
他凑近她耳边闻了一闻,连忙捏起鼻子跳开:“臭死了,人世间竟有这般肮脏粗鄙的女子,你爹娘没教你?长得丑,就更应该拾掇干净啦!”
她卖力地撑起半边身子,低下头一看,公服早在追剿的路途中划得破破烂烂,粘满腥血和污泥,散发出一股浊臭的气味。
他离得远远朝她勾勾手指,嗓音仿佛涂抹了能教人甘之如饴去赴死的鸩糖。
“撞见你算爷倒霉,小捕快,跟爷这边来。”
佩刀早不知落到哪处去了,她四下张望,拾了根木棍作拐柱,晃晃悠悠跟上去。
才是初春,冬雪尚未化干净,林子里桃花已尽数开放,放眼望去一重又一重妖娆极艳的美景,都不及眼前人惹眼。
羊肠小径兜兜转转,通到林子深处,几株开得分外繁茂的桃树间露出一角青墙,一间幽雅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推开木门进去,他收起伞,去屋里找了一套自己的衣裳丢给她:“快快滚去洗干净,莫要脏了爷的院子。”
她打了几桶凉水洗了个澡,换上他的衣裳,挽起宽大的衣袖将公服抱去井边清洗晾好,才跨去前院,见他坐在桃树下木桌边朝她勾勾手指。
“小捕快,过来,到爷这来。”
美人儿人美厨艺也不差,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阳春面教她连汤汁也舔得干干净净。
他托着腮含笑看着她。扑闪如蝶的长睫下转动着两颗会说话的漆墨珠子,这一双眸子好似注入了一整春的雪后春水,惹人的多情明媚。
这谪仙似的人儿勾起薄唇,每一处都美得教人瞧一千遍一万遍也挑不出毛病,连那葱白修长的手指都恰到好处地肥瘦。
他托起她脸蛋仔细瞧了瞧,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戚莫生。”教那目光瞧得骨头都酥了,她软绵绵起了色意:“公子人极美,下面条都这般味鲜无比,若能娶回家中珍藏,实乃人生至幸之事!”
他敛了盈盈美眸,唇畔挑起醉人的笑涡:“小捕快,你月饷几何呢?爷的身价可是很高的。瞧你生得这般碍眼,那价自是要更高一些。”